抒情散文

张月保:我那阴差阳错的光阴

作者:大明   发表于:
浏览:20次    字数:2795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127篇,  月稿:0

  壬寅春,退休的哨声提醒我,四十一载从事绿色事业一一林业,眨了几下眼,不觉已到了御业的门槛。

  尽管不舍得离开山林那空气清新、视野开阔的舞台,但年岁递增不逆的自然规律,是个大力士,站在拔河的对手位,谁也拉不赢,我同样不得不败下阵来,像演完一场戏的演员,准备下台御装,恋恋不舍离开心爱的舞台。

  溯源务林缘由,还得感谢影响我一生的那次阴差阳错。

  时针拔回到1981年的高考,历史送给我一个阴差阳错的录取。

  原委是,那次高考是大学、中专分开报考,我的高中成绩临近取大学下限,因怕考不上大学,报考的是中专。考试成绩揭晓后,按我那不太理想仅微量超过录取线的成绩,怕录取不到热门学校,填报了根本不想去的冷门一一林校作第一志愿,而把最想去的热门一一建筑工程学校无以填入,空放心底。

  填报志愿后,对考试成绩自估分与公布分的差距意外,像一只毛毛虫抓挠我的心。逐题估算,我的高考公布成绩与我的实际成绩至少少了20分。

  为除却这只毛毛虫,经过一番苦思冥想,我硬着头皮,抱着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希望兼试望,向时为地区行署高招办真诚致信请求查分,而且表明查分方向是理化(当年高考中专卷物理化学合一试卷,满分100分),可能少了约20分。十日许后,欣喜接到书面回信,似乎是预料之中的惊喜,果然理化成绩多出20分。随之几日后,怀揣回信试着到地区高招办,要求改填录取志愿,答复曰省里已经录取到原已填第一志愿一一江西省第一林业学校,不能再改填志愿和改取他校,阴差阳错已既成事实。

  那时幼稚,没有去控诉府衙之错,也没有去要求追究卷面统分者之责(那纯是当时手工统分者错加所致,我要求查分信中分析,理化最后一道题是20分,我的答案是正确的,理化成绩统分恰恰少了20分,统分者可能没有统到这道题的分数)。

  如果当年凭地区高招办书面回复上诉到省高招办,兴许能改取我想去的学校,即使不能,也可由省责成地区追究统分者的责任,让我心里稍有平衡。

  遗憾的是,那盖有赣州地区高招办红色大印的书面回复,在保留至参加工作几年后,几次先是搬单身宿舍,后是搬迁小家庭,不知哪次搬丢了。不然,我现把它当作一件特殊的纪念品,拿出来晒展,还可能制造一则令人讶然的新闻;把它流传下去,也可能成家庭文物。

  没有执意去要求改取学校,也没有强硬去要求追究统分者的责任,恕举善行,已成历史,无可改变,也不后悔。

  阴差阴错,半生认来,学林干林,至诚至挚从事爬山事业,呼吸沁人心脾的负氧离子,欣赏层峦叠嶂的崇山峻岭,拥抱绿意盎然的针阔乔灌,饱尝澈朗甘甜的清透山泉,不但不责怪统分者,反该感谢统分者,让我享受到天赐的福分。

  想想,如果真去了建筑工程学校就读,毕业后走上建筑工程设计或监理岗位,时常或整日与坎坷工地、氤氲粉尘、粉锈钢筋、泥泞流砼、粗砺模板交道摩擦,虽然可能挣的孔方兄更多,但可能因工作环境相对林业更恶劣,身心受到的磨蚀也会更多。

  阴差阳错的光阴里,我把大自然当作大熔炉,接受风雨的锻打,炼就了自己的正视现实、意志坚韧、勇毅前行、不畏艰险、身心健朗、极尽所长。

  不堂皇遮掩,老打老实说,当初到林校就读,心里是极不情愿的。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父母、亲朋,包括自己本身,都抱着考学到大城市去读书,既走出农村寻希望,又进入城市见世面的愿望。考取中专,就读的是冷门的林校,意味着将来与山山岭岭光阴相伴。而家乡地处林区县宁都,本人从小砍柴去腻了山里,对山已生厌倦,却又要去地处山区的信丰县油山的林校就读,且将来工作地点在山区,很是失意,总觉得脸上无想象之光。

  刚走出农村,又进了大山,无缘去大城谋生的失落,伴随了我从中专学生到走上工作岗位的青春近十年。

  开始耐下心来,安然耕耘林业这块田地,是在获得青山绿水的丰厚馈赠后,那时,也大致是我的而立之年。

  物质馈赠是工薪和偶尔拣拾的山珍,这是干其它行业也可获得的。精神馈赠是山水给我的心旷神怡,这是干林业近水楼台才易获得,而且是物质换不来的。

  育苗造林技术指导检查验收,森林资源调查,营林规划设计测量,林政管理,广袤的宁都大地,24个乡镇299个行政村,430万亩山地,每个乡镇,80%的行政村,近半山地,堆叠过我的足迹。宁都诸多高峰和古树名木把我视作了老友,我也时常去看它们,不觉结下了深厚的情谊。田埠乡东龙村的杉王,梅江镇雪竹村的红豆杉王,我都去拜谒多次,并留下了念想短文诗作,如《与宁都杉王的忘年之交》《拜谒考古红豆杉》《丹霞熠熠耀翠微》《莲花山之巅》《翠微峰,你是我的导师》……

  徒步山路,登临山顶,披荆斩刺,刈茅劈径,意志在砥砺中坚韧,胆魄在历炼中壮硕。原先是一人惧怕入幽林,后来是深山独行无畏走单骑。

  呼吸林草馥郁的清新,观赏山花烂漫的美艳,渐渐地,爱上了林业此杯美酒。中间,曾有机会步入乡镇走仕途,均因恋于山,恋于林,不愿离开而未图。

  行走于山水间,与野生动物熟识相融,不避凶险,驻足流连,静神观研,不曾打扰,护不擒捉。草丛中钻出的水蛇、眼镜蛇显得那么可爱,灌茅中拱窝的野猪、野鸡显得那么憨厚,山塘里捉鱼的野鸭、野鸟显得那么优雅,给我留下了一幅幅美妙的影像。

  每次爬山的先苦后甜,入心入骨。犹如品一杯苦丁茶,舌头感受的是苦涩,心头感受的是甜芳。

  投身大山的怀抱,春天的酥雨滋润我的脸,夏天的骄阳炙烤我的眼,秋天的皓月照引我的脚,冬天的朔风抽打我的手,身体被辛酸每每浸染后,心灵总是被甜蜜每每抚慰。

  多少次,以为登上眼前这个山头,就能看到山后的开阔,可还是又一个山头挡住了开阔。为了一睹山后的开阔,尽管山径陡险,荆刺缠身,腿脚疲沉,汗水涔背,还是被山后的未知开阔所吸引,没登上最高那个山头不罢休。

  因为,我相信,如诗人王家新诗作《在山的那边》所臆想的那样,山的那边,一定是海那样的辽阔。

  不悔没去纠正这个阴差阳错,人生难求能与山水相依。每当怨忿的雾霾笼罩,懊恼袭来迷糊心境时,总能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典故释怀,以王维诗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驱散愁绪,欣然来到陆游诗句里的“柳暗花明又一村”。

  像一个山林之海里的海军,阴差阴错里游过山林的大海,没有辜负日月星辰对我的厚爱,惬意度过半生,心灵收获的仓库还算充盈。贮仓里,有20多本工作笔记本近十万字日记、300多篇(首)文学作品(绝大部分源自山林)、30多本先进个人荣誉证书之绩。

  绩虽平庸,但自己看得起自己这个平庸。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对任一生命而言,都是真理。我半生光阴都泡在"金银”堆里,“金银”任我挥霍,我曾经是个令人羡慕的大富翁。

  诚然,我这大富翁富之隐象,是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富拥的山水情怀,是心灵自我感受得到的终生受用的精神食粮。

  山如生命之父,水如生命之母。余生光阴里,一如既往快乐享用历史赐予我的这个阴差阳错,时常爬爬山,涉涉水,定然舒爽。

【审核人:雨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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