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在即,阳光尽情照耀着大地,天空如大海般恣意渲染着湛蓝,流云朵朵如大海中翻卷的浪花。此时此刻,人生的钟摆已走向下半圈的我,记忆的河流被夏日惬意的风一吹,也溅起朵朵晶莹的浪花,亲吻着我的思绪。
在我童年时,每年都有几件开心的事,那就是过年、过“六一”、过生日。生日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特殊的日子,过年是属于每一个男女老少的日子;唯独“六一”,是为孩提时代的我们定制的良辰吉日。
总是有彼时“六一”的场景,氤氲在我的思绪里。
“六一”的清晨,总会伴着蒙蒙的细雨,给已然炎热的天气送来阵阵清凉。绿树摇曳着婀娜的身姿,在尽情地舞蹈;树叶“沙沙”的声响,是在窃窃私语、互祝节日快乐呢,还是在愉悦地歌唱?身着节日盛装的我们,胸前佩戴着鲜艳的红领巾,早早雀跃着来到校园,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小鸟般加入到自己所属的队列中。
每年过“六一”,学校都要举行游行活动以示庆祝。而每年“六一”,全校都要表彰十名三好学生,美其名曰“十杆旗”;表彰一百名品学兼优的学生,谓之“百朵花”。
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走出校门,走在最前面的,就是载着“十杆旗”的彩车。彩车后面与天空衔接的左右两边,分别面向行人站着五杆旗,个个双手捧着红得耀眼的一方小锦旗,上面雪白字迹赫然书着“某某 三好学生”。彩车缓缓行驶,他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晕,曾引来多少孩子艳羡的目光和多少老师及家长由衷的赞叹。二年级时,我有幸成为他们中的一员。那份欣喜、那份荣光自是难以掩饰,源于此不仅仅是本人的亮色,由于我所在的队伍庞大的腰鼓队仅我一人迈入“十杆旗”的行列 ,整个腰鼓队以此为荣,腰鼓队的指导老师李老师曾引以为豪。那时,不禁纳闷我的个头何以会高出同龄人一些,正如母亲所言,“成天见风地长”,以至于站在高高的彩车上,比我高一级的孩子都需要踩着小板凳 ,手里捧着的小锦旗才能够以之示众,而我竟如成人似的直接站在彩车上即可。
彩车走过,紧随其后的是军乐队,军乐队在威仪的小指挥手指挥下,小号手个个鼓着腮帮,吹出的嘹亮军号声响彻云霄,军鼓手戴着雪白的手套 ,井然有序敲击出阵阵庄严鼓声;毛选队的队员个个俨然学毛选的标兵,扛着道具大毛选精神抖擞地走过;体育队英姿勃发;乒乓球队不甘示弱;腰鼓队彩带飞舞,花样翻新;秧歌队彩绸飘扬,身姿曼妙;最受欢迎的是文艺队,她们如天使、竞天鹅、赛百灵,面若桃花,舞姿优美,歌声悦耳。一支支队伍,身穿富有自己特色的服装,佩戴自己的装备 ,喊着各自响亮的口号从东西南北四条大街走过,节日的氛围弥漫在整个小城的上空。
此乃白天。晚上 ,微风送爽的夜幕中,灯火通明的灯光球场,首先进行的,是为“十杆旗”和“百朵花”进行的颁奖仪式。一百余名翩翩少年,身着雪白的衬衫、湛蓝的裤子,脚蹬雪白的小球鞋,胸前的红领巾在灯光的映衬下格外耀眼。站在前排的是“十杆旗”。又是那个鹤立鸡群的我,刚上二年级就把后面高年级的“百朵花”挡得不能露脸。母亲为此着实傲娇了一回。颁奖完毕,各个特色队轮番上演平日里训练有素的精彩节目。节日的夜晚,灯光球场成为孩子们欢乐的海洋。
上小学的最后一年,即上五年级时的“六一”,成功的光环再次笼罩在我的身上,我再次跻身“十杆旗”之列。那一年,由于关心少儿事业的国母宋庆龄女士的仙逝,学校响应上级安排,“六一”活动从简举行。于是,游行庆祝活动和文艺节目表演全然取消,仅仅在影剧院举行了一个小小的颁奖仪式以示庆祝。那个“六一”,在我童年的历程中刻骨铭心;那个“六一”,伴随着淡淡的忧伤。因为除了哀悼宋庆龄女士,那是标志着我向童年告别的里程碑,我的童年从此即将画上句号,带着对童年的依依不舍,带着对步入青春期的惶恐和茫然。
人生的春天步履匆匆,人生的夏季亦如葳蕤草木接踵而至。成年之后做了母亲,又迎来女儿的“六一”。年年那日,早早为她准备好漂亮的衣裳,梳理好老师要求的别致发型,化好赏心悦目的妆容,带足可口的零食。简单梳洗更衣,以致于不给女儿丢脸。在她之后来到她节日的校园,在清一色的队伍中寻觅自己心中最亮的那颗星。母亲的眼里,毗连自己血脉的孩子,永远是与众不同而又璀璨夺目的。看哪,领奖台上的掌上明珠熠熠生辉,表演节目的小棉袄最是阳光妩媚。
岁月的河流,恍惚之间又把我带入人生的秋季。光阴的年轮次第增多,人生的阅历日渐增长。眼角的皱纹和鬓间的白发,告诉我许多生活的道理。生活,不可能永远处于高光时刻,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不可能永远伴随着成功、欢乐、鲜花和掌声。人生旅途中的荆棘和崎岖在所难免,人生的变数和不确定性永远存在。即使有亲人的庇护,人生的航船亦会有触礁的风险。即使世界偶尔凉薄,内心也要繁华似锦。唯有永保一颗平常心,永保孩童的纯真,方可治愈人生旅途中遭遇的创伤,安享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