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衍东：中元节（外二首）

■熊衍东

中元节（外二首）

我们在河坡，在屋檐下，在园子后面
在风能够带走，星星和月亮能够注视的地方
烧纸，送冥币，用香抵达亲人
然后跪下来
磕头，祷告
我知道那些远行的人失踪的人
在梦里一次一次见面的人
走着走着就走进庄稼地的人
这时候都会回来
我们还要给他们备上路上的干粮
换洗的衣服，他们身前为我们考虑到的
我们都要考虑进去
绿皮火车马上要开过来了
向西再走多远，他们就要抵达目的地了
今夜注定无眠注定心绞痛
踮起脚尖望向西行的方向
我们感觉到他们行色匆匆
庄稼都伸长了脖子
等着他们带洗脚水来


绊根子草

二妈，我的手负伤了
被镰刀咬了一口，二妈，您提着马灯
为我去寻找止血消炎的绊根子草
您的眼睛本身就不好，可您是那样专注
在杂草中分辨
一根一根扯起来
嚼碎以后敷在我的创口处
创口清凉清凉的，像您用手在轻轻抚摸
又像您一遍一遍的祷告起了作用
看着小小的伤疤，想着您的好
让我时时刻刻记住您
伤疤就是一篇文章，我要天天背诵


瓦  罐

这个瓦罐是您专门留给我的，祖母
那个年代，缺吃少穿，您咬紧牙关挤出来的一点米
在瓦罐里为我煨得好香好香
只供我一个食用
您们吃着野菜，咽着麸糠
渨出的米饭，馋了多少个日子
让多少人羡慕，我都记不清了
我记得您看着我吃着瓦罐里的饭
您露出的欣慰笑容
这笑容常常在梦中出现
让我一颗感恩的心无处存放
瓦罐已在岁月深处破碎了
您走了多久，我总记得瓦罐注视我的目光
注视着一个多灾多难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