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旅游的火车上想起一个人很不容易,尤其是当列车行驶在青藏高原时。
火车驶出拉萨,你不知不觉地便会被沿途的风景所吸引,高耸的雪山,无边的草原,远方蠕动的牦牛和如花朵般零零星星点缀在草原上的帐蓬,这些异样的风景,会牢牢牵引着你的视线。车过格尔木便进入到青海地界,沿途的风光开始变得温暖起来,金黄的油菜花不时从车窗外掠过,青海湖变成一条蓝色的线,随疾驰的列车在视野中旋转着。而这时候,我却想起了一位诗人——已故诗人昌耀。
不知不觉间,昌耀已离开这个世界20多年了。20多年的时间里,写诗的人还在写,谈诗的人还在谈,世界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但一位伟大的诗人却已离开了我们,那些粗犷、沉郁、苍凉、坚硬的的诗句也随之离开了我们。
最初知道昌耀的名字,是在1986年的某期《诗选刊》上,那上面选载了昌耀的《一百头雄牛》、《穿牛仔裤的男子》、《头像》、《田园》四首诗。“一百头雄牛噌噌的舞步/一个时代上升的摩擦”;“午夜,一百种雄性荷尔蒙穆穆渗入透泥土/血酒一样”。那苍凉、悲壮、艰涩、冷硬、异质的诗句一下子就抓住了我,从此我开始喜欢昌耀,喜欢他的诗。而后,又陆续从《星星》诗刊上读到了昌耀的《俯首苍茫》、《螺髻》等组诗,那种只有昌耀才有的对生命神圣而苍凉的感悟,让我感动不已。
而后零零碎碎地读到关于昌耀的一些资料,知道了昌耀的一些身事。1949年,13岁的昌耀离开湖南常德老家,开始了他漫长而窘困的人生之旅。后来参军参加抗美援朝战争,在朝鲜战场负伤。而后入荣军学校学习美术。1955年,昌耀因为看了一幅描绘女地质队员的宣传画而诗兴大发,自愿申请去了青海,从此便将生命融入了青海高原,做了一名大山的囚徒。
最初知道昌耀的贫困是在1993年,他在《文艺报》上刊登启示,说明因书稿“屡试不验”而决定自费出版命运之书——《昌耀四十年诗选》,企朌读者订阅。而后知道这时候的昌耀已经离婚,他的土伯特妻子跟着一名商人走了,后来有位爱他的女子也因昌耀的贫困而最终离他而去。诗人昌耀就在这物质与感情的孤寂中坚持着,坚持着神圣的诗歌,坚持着自我。2000年,中央电视台曾播过《中国大西北》,我看到了昌耀对着电视机镜头那惊喜而又羞涩的眼睛。诗人办公室兼宿舍的桌子上,电饭锅、书稿、和一只脏兮兮的醋瓶杂乱在一起。那样的贫困与宭迫本不应该是昌耀的,但又实实在在是昌耀的,这就是中国诗人所面临的现实。
诗人兼散文家周涛说,诗歌是如今这个平滑世界的肚脐眼儿,这话听走来粗俗了些,但却很有道理。“肚脐眼儿” 看起来没用,但却是与母亲相连的的印迹,诗人看起来没用,却是自然与心灵最真诚最神秘的倾听与诉说者。
十几年前我曾写过一首诗,其中有这样几句:“冠盖已经憔悴/岁月在没有体温的岩石上流淌/梦如天边的云/默默在远方流浪”。这就是昌耀的写照,这就是诗人的写照。
作者简介:
姜孝春:男,1963年出生,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阜新市作家协会理事。1984年开始文学创作,曾在《星星》诗刊、《诗歌月刊》、《中国诗人》、《鸭绿江》、《贵州作家》、《辽宁日报》等公开发行的报刊发表诗歌、散文、散文诗1000余首(篇)。著有诗集《流浪在月光下》、散文集《纸上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