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坠落》是一部英国的惊悚片,刚上映不久,其情节很简单,过程很凶险,观影时手心一直冒汗,两股战战。
两个女孩结伴去爬位于沙漠中的一个废弃的电视塔,电视台高达六百米,如一个旗杆般直上直下,周围皆是荒漠,几公里外有一间酒吧,还有一条公路在天际线若隐若现。
塔身不是我们想象中的圆锥体,下粗上窄,而是呈筒状,筒体直径也就一两米,前五百四十米,梯子在塔中,后六十米,梯子在塔外,六百米顶端是个一平方米左右的平台,再往上还有十米高的避雷针。
这样一个物件横亘在天地之间,如利剑般刺破天空,人望之骇然,想想都肝颤,莫说爬到顶端,顶端有闪烁的霓虹灯,防止飞机相撞,只有鹰隼来去自如,这是它们的地盘。
但有两个女孩却傻傻的要去征服它?莫非精神错乱?
非也,利益也,因为一个女孩是网红,为了流量,为了粉丝,也为了生意,她想爬到塔的顶端去直播,另一个女孩则纯是被忽悠来做伴。
当然也有被忽悠的理由,前一段时间,她的男友攀岩时被岩壁上一个洞中突然飞出的大鸟惊吓,摔死了,女孩一时萎靡不振,消极避世,网红和她是好友,对她说,爬上那个塔,就是对男友最好的纪念。
于是,两个女孩兴高采烈,开车来到了荒漠,来到了废弃的铁塔边。
她们有什么专用工具吗?没有,普通的攀岩绳索,将两人绑在一起,外加一个用于航拍的无人机,以及人手一个手机,一瓶水。
爬至半途的时候,已经报废的铁塔梯子咯咯作响,锈迹斑斑的螺丝松动脱落,让人不禁为她们捏一把汗,幸好,她们顺利的爬到了顶端。
网红女孩胆子大得让人不敢直视,为了直播效果,她居然一手抓着塔壁,一手高举手机,身体凌空,荡在六百米高的铁塔外,做飞翔状,另一个女孩被吓呆了,捂着嘴尖声惊叫。
好在有惊无险,疯闹了一会后,女孩说尿急,要赶紧下去。
刚刚踏上梯子,下行了不到两米,只听轰然一声,梯子多节坍塌坠落,人悬在空中,如荡秋千般晃来晃去,这时我那不争气的心脏怦怦作响,后脊椎骨发凉,手心直冒冷汗。
下去的希望没了,偏偏手机在这样的高度又没有信号,怎么办?两个女孩栖身在塔顶一平米左右的平台上,内心焦急如焚,四顾茫然。
她们先是想到了手机报警,虽然在塔顶上没信号,但扔到塔下就没问题了,为了防震,她们把自己的鞋脱下来,把乳罩拽下来,包住手机,塞到鞋里,扔到下面,五个小时过去了,天慢慢黑了下来,她们满怀希望的心渐渐冰凉。
平台的一个盒子里有一把信号枪,一个望远镜,她们通过望远镜,蓦然发现下面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度假的小房子,有人出没。
她们打出了信号弹,果然,下面的人被信号弹吸引,发现了塔顶上的她们,她们欣喜若狂,又看到了生的希望,但没想到的是,人性的龌龊再一次显现,那两个人非但没救她们,反而砸破玻璃,开着她们的车溜之大吉。
她们又想到了无人机,可以用无人机飞到几公里外的酒吧报警,可装无人机的包坠落在下一个平台,离她们有十几米,幸好,她们还有攀岩的绳子,网红女孩将绳子系在腰间,荡了下去。
离平台还有一米多的时候,绳子到头了,她果断解开绳扣,跳了下去,成功的落在平台上。
返回的时候,她纵身一跃,抓住了绳扣,这一跳惊心动魄,她的身子悬空在六百米的空中,抓住了就能成人,抓不住就得成佛,我手心又一次冒汗。
又一次有惊无险,无人机起飞了,但刚到半途就电量不足,只好召回。
怎么给无人机充电哪?又是一次高难度的冒险。
塔顶最高端霓虹灯闪烁,离她们还有十米的距离,另一个女孩拼尽全力,终于爬了上去,在塔顶,她拧下灯泡,将充电器的插头接触灯泡插座两极,成功了,电量在一点一点增加。
一只老鹰见有人抢了它的地盘,盘旋着俯冲下来,用尖利坚硬的喙来啄女孩,女孩惊叫着一边和老鹰搏斗,一边抓牢塔身,天地在旋转,塔身在晃悠,女孩在哭泣,天空深邃,大地无言,黄沙漫漫。
好不容易充完电,无人机带着希望起飞了,望远镜里,眼看就要到达酒吧,结果,公路上一辆大卡车迅即驶过,咣当一下,撞个正着,又一次绝望。
后面的过程更为惨烈。
她们最终还是下来了,只是一个是摔下来的,另一个是被救下来的,不多言。
这种极限逃生的电影看了很多,如展示天崩地裂的,火灾海啸的,乃至密室丛林的等,我都很坦然,任肾上腺激素上升,享受那种过山车一般的刺激,唯独这种高空作业的,实在受不了,简直是种折磨,因为恐高。
如果将恐高症分作十级的话,我大概处于九级吧,准确点说,高度超过三米,便会眩晕,乃至身体不受控制的想一头扎下去。
因为恐高,闹过不少笑话。
刚参加工作时,就职于一家热电厂,被分到动力车间,有一次厂里检修,更换电线杆上的瓷瓶,电线杆高十几米,需要踏着脚扣上去,我看人家爬得轻松,也想试试,系好安全带,踏着脚扣,爬到三四米高的时候,忍不住往下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坏了,眩晕感陡然袭来,手开始哆嗦,脊椎骨开始发凉,脚扣很应景的掉下去了一只,抱着电线杆不敢动了,还是工友上去慢慢把我托了下来。
还有一次去武夷山爬虎啸岩,阶梯开在裸露的岩石上,坡度有四五十度,四无遮挡,早上九点来钟,游人只有我一个,爬到百十米的时候,忍不住往下看了一眼,又是这一眼坏了事,感觉人浮在半空,一个失足便会滚落山崖,旁边虽有栏杆,但低矮,缝隙又大,毫无安全感。于是圪蹴在台阶上,手紧紧抓住护栏。
过了半个小时,有母女俩路过,人家好奇的看着我,问我咋了,我说下不去了,女人好心的上来,把我引导着搀扶下去。
从此以后,再也不敢独自一人去爬山了。
如果人多,前后有人,栏杆又高,高到即便突然昏厥,也扎不下去的程度,我还是可以爬的,像张家界的天门山,下山时有一段百米天街,坡度有五六十度,看起来也很恐怖,但混在人堆里,不抬头,只看脚下,也能慢慢蹭下去。
最怕的是行进中,前面有人忽然停下,那就坏了,绕过去势必要抬头,手不抓着护栏又不踏实,只能低着头一个劲催促前面,快点快点。
人有些缺点可以凭着后天锻炼或者意志力克服的,有些缺点是无法克服的,它与生俱来,如影随形,挥之不去,恐高症就是如此,我上初中时就认识到这一点。
那次是不服气,非要和一个同学比赛爬铁塔,铁塔高四五十米,上面是高压线,同学爬到三十来米的时候,坐在上面等我,我爬到十来米便害怕了,感觉只要一松手就会摔下去,不敢看上面,更不敢看下面,两只手紧紧抱着梯子,汗水直冒,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回要是能安全下去,打死也不爬高了。
这种恐高症还是基因里带来的,它会遗传。
我叔叔是个很勤劳,很本分的农民,有一双巧手,不但地里的农活样样精通,还会泥瓦匠,房子盖到一定程度,需要在架子上行走,农村的房子能有多高,最多也就三五米,别人都健步如飞,如履平地,他却要爬着过来过去,奶奶活着的时候经常说,你叔叔挣这个钱真不容易,在恐高这一点上,叔叔不遑多让。
人总是羡慕自己所欠缺的的,也因此,我由衷佩服那些不恐高的人,以前,我身边就有这样一位,他是我在工厂实习时的师傅,姓丁。
丁师傅是回民,中等个,刀把脸,头发微卷,干瘦,寡言,脸色黢黑,人极和善。
有一年夏天,我和丁师傅在配电室值夜班,屋里闷热,我们俩坐在外面的院子里边乘凉边闲聊天,看着不远处厂里那根高达百米的烟筒,我说,也不知什么人能爬上去。丁师傅说,这有什么,我就能爬上去。说完,他站起来,走到夜幕里,很快,烟筒壁上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灵活的游走,十几分钟便到了顶端。
过了一会,丁师傅走了回来,拍拍手上的灰,又坐回到原来的地方,依旧沉默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那种气定神闲,那种云淡风轻,真把我给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