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我的最爱是看电影。那时看的是露天电影,主要是去3264厂球场坝观看,而且都是晚上。
那时看电影,我主要是跟着生产队的哥哥姐姐、伯伯叔叔们一起去观看。从家住的板桥沟到3264厂球场坝,来回有3公里的路程。路程虽然不算太远,却要走五六百米长的一个冷湾湾。据说,在历史上这里曾经发生过好几起抢劫的事件,场面甚为恐怖。这里没有一户人家居住,而且公路两侧的陡坡上不时有泥土窸窸窣窣趖下来。风吹树摇时,常让路人毛骨悚然。那时的文化没有今天这么普及,加之儿时的年幼无知,长辈们讲述的民间故事不是鬼就是怪的,所以我经过这个冷湾湾的时候,总要结伴而行,否则不敢经过。
十五六岁以前,看电影一直是我平生最大的爱。只要一听说3264要放电影,我就会抓紧时间完成自己的工作,随时听从伙伴们的召唤。一般情况下,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的时候,走这个冷湾湾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只有看完电影回家的时候,才胆战心惊的畏惧心理。但是,随着看电影次数的增加,当然也包括我的年龄的增加,慢慢地对不这个冷湾湾不那么害怕了。不过,这也是18岁以后的事情了。
所幸的是,这个冷湾湾一直没有发生过什么悲剧,当然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喜剧。它一直都是那么冷森森的,总让儿时的我徒生畏惧,望而却步。
我儿时对电影是那么的爱,很多时候连饭都没有吃就跑去看电影了,回来再尽情地吃几碗冷冰冰的饭菜。但是,每回生产队在收工后,在保管室分配粮食(包括水稻、玉米、黄豆、红苕等)与3264厂放电影打斗(集中在一起)的时候,便徒增了我的烦恼。一年辛辛苦苦换来的收成就是那么点儿粮食,应该喜悦应该高兴才对,可是3264厂的电影一经错过,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了。因此,我的赌咒总是在这个时油然而生,要么盼望放电影时司机拉不到拷贝(胶片),要么渴望分粮食的保管会计突然肚子疼,分不成粮食。但是,这种美好的愿望,一次也没有实现过,总是领我大失所望。
3264厂那时放电影也是很少的,一个星期只能放演次把两次,而且演来演去就是那么几部影片,在那里周而复始地上演。但是,我也乐此不疲,兴味盎然。什么《地道战》哪,《地雷战》哪;什么《小兵张嘎》呀,《小花》呀;什么《闪闪的红星》啊,《上甘岭》啊;什么《红色娘子军》哪,《南征北战》哪;什么《青春之歌》呀,《渡江侦察记》呀;什么《奇袭白虎团》哪,《卖花姑娘》啊;什么《列宁在在十月》啊,《列宁在一九一八》呀;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那时看电影,我的心里总是美滋滋的。电影上演的时间都在晚上,准时准点的情况是不多的,有时甚至是等待电影的长,看电影的时间短,有等到夜里十一二点才拉到拷贝的时候。3264厂播放新片时,一部影片要在不同的三五个厂矿上演,有时拉拷贝的小车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及时赶到,看电影的工人农民只有摆龙门阵来打发夜晚的时光,小孩子们则跑出球场坝到外面的公路上疯耍;有时电影放着放着就突然停电了,大家也只好耐心等待着重新拉油发电;有时天公不作美,看着看着就下起雨来了,大家也只有冒雨观看;经常是电影不停演观众就不会走。在看电影的过程中,有时肚子不听招呼就偷偷找一个阴暗的角落去自行方便,但口渴了找水喝就不那么方便了,要么强忍饥渴,要么到田边土角去找干净水喝。
这些烂习惯跟反复观看早已滚瓜烂熟的影片一样,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但是,反复观看也有反复观看的好处,好多电影的经典细节和经典台词我早已能够倒背如流了。比如《小兵张嘎》里胖翻译官说的话,“老子在城里吃馆子都不要钱,吃你几个烂瓜还要钱?”比如《闪闪的红星》里胡汉山说的话,“我胡汉三又回来了!”比如《南征北战》里敌参谋长说的话,“不,军座,不是我们无能,而是共军太狡猾了!”这些经典细节和经典台词不仅早已印在了我的心里,而且已经成为我语言的重要组成部分。
每一次看完《小兵张嘎》,我都这样想:要是我也生活在那个英雄辈出的时代,该多么好哇!再后来,当我在泮水、马蹄、苟江任副镇长、镇长检查工作的时候,看到一些显而易见的错误时,我就禁不住会用《渡江侦察记》上的台词来幽默地提醒大家:你们“太麻痹啦,太麻痹啦”!引得大家一阵哈哈大笑,他们立即向我表示:我们马上整改,马上整改。
那时看电影,不知怎的,只要片头出现五角星金光闪耀和“八一电影制片厂”字样时,我都会莫名的兴奋,大概是我喜欢战争影片的缘故吧。
说起我经常去看电影的3264厂,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和中期,在我国面临着非常严峻的国际形势下新建的。1964年4月25日,中央军委总参谋部和作战部共同提出一份报告,对我国经济建设如何防备敌人突然袭击的问题进行分析,认为有些情况相当的严重。正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中共中央才作出了调整一线、建设三线、改善工业布局、加强国防、进行备战的战略决策。3264厂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落户到遵义市播州区(原遵义县)南白街道民主社区的。
本来,3264只是“新风无线电厂”的代号。由于人们把这个代号简称为“264”后,说起来既十分顺口,叫起来又十分动听,于是这个简称的代号便成了民间群众的厂名。
坐落于遵义市播州区民主社区太乌坝的3264厂,从1968年开始新建,占地面积136247平方米,生产建筑面积25135平方米;1971年建成投产后,有职工12012人,其中工程技术人员80人,固定资产1101.24万元,主要生产军工电子产品。以前,3264隶属于第三机械工业部,由061基地主管;1975年因行业归口划归第四机械工业部,由083基地主管。上世纪80年代末期,由于国家政策调控,由计划经济转为市场经济,按照国务院【2002】7号文件批准破产;2005年1月12日,遵义市中级人民法院宣告3264厂政策性破产。这样,作为上世纪六十、七十、八十年代军工企业宠儿的国营新风无线电厂,便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寿终正寝了。
如今,电影里的那些经典形象和经典细节已经成为我挥之不去的影子,不时浮现在眼前。每当听到关于那个时期电影的顺口溜,如“中国电影新闻简报,越南电影飞机大炮,朝鲜电影哭哭笑笑,阿尔巴尼亚电影没头没脑,罗马尼亚电影搂搂抱抱”时,我都会会心的一笑。无意间听到某句话跟某部电影里的某句台词极为相似时,也会引起我对某部电影的诸多回忆,勾起我浓郁的怀旧之情。
不知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同志们朋友们,是否会把看电影当成一件极为快乐的事情,它确实陪我度过了一段极为美好的幸福时光。但,那种幸福是一个时代的产物,也是我儿时的美好回忆。
不仅如此,我还在电影里学到了一些特殊的称谓,比如“师座”“局座”“委座”“老总”“钧座”等。在电影里只要一称呼“总理”,人们就知道说的孙中山,一称呼“总裁”大家就知道指的蒋介石。但为什么在国军的队伍里总把军长、师长、团长称为“军座”“师座”“团座”呢?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没有人告诉过我。后来长大了,参加工作后,一查字典才知道:“座”是敬辞,取宝座之意,既可以是下级对上级的尊称,也可以是对没有隶属关系的人的敬称。民国时期,老百姓叫军人一般都称呼“老总”。此外,叫“委总”“钧座”的也不少。“委座”是国民党将领对蒋介石比较普遍的尊称。我想,“委座”这个称谓,是根据“委员长”这个职务而来的,至于“钧座”就是另外一码事了。“钧”是古代的重量单位,衍生为敬辞后,常用于称有关对方的事物或行为(对尊长或上级用)。“钧座”是对长官的尊称,不一定是称呼有实际职务的人,当然也包括下级对上级的尊称。
啊,原来看电影也是在读一部社会知识方面的百科全书哇!
(编辑:黔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