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7日20时许,“中国天气通”在手机上发出暴雨黄色预警。
21时03分,我在亲戚家听到雨点狠劲击打屋檐,就急忙往家跑,刚起步,雨就如天泄了闸,“哗”地从天上倒了下来。不到三分钟时间,我像被人溺了水,全身湿透。
我穿透雨幕闯进家里,来自办公室的电话急促响起:“24小时开机,已启动紧急抢险预案。”
同一时刻,州气象局天气预报信息提示:“州境内降雨量119毫米。”
稍后,又来信息:“德卧降雨量145毫米。”
再稍后,书记电话:“和衣而睡,随时待命。”
雨在窗外疯了一样乱窜。闪电的长龙拉亮天幕,雨的响声如打砂场数台嚼石机在运行。电线杆“呜呜”呼啸。我跑向阳台,雨从阳台倾斜着向屋里直灌,我的八哥耷拉着脑袋,这只能与自然抗衡的小鸟有些不堪一击。
“咔嚓!”
闪电的尾巴在大地上横着中断,接着变压器位置一声巨响。
灯熄。
我屋侧的田野开始发出异响。上游龙广镇淌淌河的水开始借了雨势推攘而来,隐约可看到浪高半尺。对门有声音响起:“农庄内水位突然升高,已淹没轿车反光镜。”
电话声断断续续,又很密集。
我披上雨衣骑上摩托向单位赶。大街上,数十盏摩托车灯光顶着雨幕行向同一方向。
单位大厅,集合。
都没有雨衣,来不及。
已有人先于我们进入灾区。我在电话这头听到砸墙的声响。20个烟室的生烟全部被水淹没。排水,是唯一减少损失的途径。
灾区都远,车辆不够用。
有空车陆续来接人。公路上。轮胎溅起的水有两尺高。
凌晨5时许,信息再次传入,南盘江流量50立方米/秒,上游高坝即将开闸泄洪。须紧急通知镇境内渔民禁入江面劳作。
一声令下,人员分赴到各村各组。
一路上,水拦断了路,车灯照着的地方看不见路的外沿。我脑里闪过乡镇领导抗洪殉职的新闻。
群山被巨浪震得“轰轰”作响。四米宽,三米深的沟渠装不下,洪水撒着野,从已结籽的稻梢旋舞而过,形成了一个很宽的江面。
我站的位置海拔1130米,比水的上游地势低得多。洪水自然凶猛。
大雨如注。雨团狠狠拍着人的脸。全身,很冷!很冷!
有人的厢房被洪水洞穿。屋里的家什早不见踪迹。
被牵出户外的黄牛心慌意乱的转着圈。绳子缚着了它自己也浑然不觉。
我用手遮着相机镜头上方,拍照。
两旁的人一脸严肃,腿打着颤。我站在水面,身边的人急速地向上游飞驰。我像站在高空飞行的机翼上,头晕目眩。
有人在屋内大呼“救命!”
声音之处有两扇卷帘门被洪水拧成了麻花。
叫“救命”的声音苍老,水岸上的人颤抖了声音在哭。
镇党委书记抬起脚向洪水里冲,腿上的浪激起来,扑湿他的衣服。他刚从医院出来,因车祸伤及了肺,还没有完全痊愈。
随行的工作人员全部下水,手紧紧挽在一起,是一排人筑起的墙。所有人的脸被冷雨与冷水泡得青紫。
半步,半步,再半步,人在前行,很慢,但有力量。
洪水肆虐猛扑,巨浪滚滚而下。其声撞击房屋与山石震耳欲聋。
新聘的女支书也加入人墙正中,她的聘期为三个月,但村情,只有她熟。
救灾的人从虚设的卷帘门钻进去。老人站在大桌子上瑟瑟发抖。
躬身、背起、回头、再次挽手。
雨打在身上不重要,洪水卷在腿上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命。虽然他已经年老。
水岸上围观的人全部噤声。
老人被救出,豁开无牙的大嘴,用已湿透的袖子擦着眼睛。
马上转移。其他的地方仍然需要我们。
山路上全是水,只偶尔可以看到路基的痕迹。人们都小心翼翼把脚掌侧着向前试探着赶路。因看不见路面,一些锋利的石块刮得脚踝生痛。
镇党委副书记突然向后一仰,人已全部跌落水里,只剩一双手在水面扑腾。其余人等蜂拥而上,紧紧搀住他的手腕。他已全身湿透。
前行,没有人掉队。
昏暗的房里,传来老人恐怖的声音。
“五保王明全已瘫痪在床。”村支书在作说明。
应急分队打头,进屋。
瘫痪的老人伏在了坚实的背上。
大雨仍在继续。
挖机进入灾区。有些位置需要疏通。各个村的电话在互通险情。
还好,除了房屋破损和家什被冲毁,性命都无大碍。
雨势渐小。我们的身上越来越冷。
28日中午13时,我回家换上干净衣服,心里莫名涌出一股暖流——这帮子人,险情之时都忘记了自己,洪水横流显本色,群众危急时筑牢中流砥柱,纯爷儿们!
(编辑:黔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