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章这座小城实在是太闭塞，四面群山环绕，一直坠落在峡谷底还不说，只有一条326国道经过，那还是很久以前修建的，路况极差。所以，小城物价历来都比省城高，这是人们难以理解的。人们的观念也很存旧，更不堪忍受的是，地方小了，大多都是老乡，到处都在讲关系讲人情，让人很难有发挥才能的机遇。我渴望有铁路经过的地方，我想那里才是“天生我才必有用”的地方。因为那里可以通向全中国，随时都可以去贵阳、去昆明，到北京、到上海等地也十分便利。我不想在这监狱似的小城活活闷死。于是，我和水城的一所中学联系上了，我想去他们学校教书。至于怎么联系上的，现在已经忘记了。那时信息很闭塞，大多数情况是靠熟人介绍或报纸什么的。我当时实在是太单纯了，我相信我的才能，深受学生欢迎的我充满着必胜的自信心，我没有作任何准备，不就是上一节课吗?那天早上我上了一节课，听课的老师不多，他们当时都很满意。
不想在那里竟遇见了我的一个老同学。
几年没见了，他还是那样子，不过混得比我好。毕竟这里是有火车的地方啊，他已经成家了，一个很温馨的三口之家。
很不凑巧的是要我的校长没在，去贵阳开会了，她才能作出最后的决定。好在我的老同学说一有消息他会通知我的，叫我先回去。两个星期后，我的老同学来信了，叫我去面谈。
三天后的一个下午我到了学校，找到了校长室。校长室在半坡的一栋高楼里，这里环境很好，室内三面开窗，可以俯瞰整个学校。校长是个中年妇女，齐耳的短发，很富态，油光水滑的。她很舒适地靠在沙发上，说她没机会听我的课，她去开会了，很是遗憾。听老师们讲，我的这节课上得怎样怎样。她讲得很仔细，头头是道，就像是她听我的课一样，我想，她用不着这样费劲，行就行，不行就拉倒。然后，她把话一转，说现在教育局有文件，原则上对外暂时不招了，只解决本市乡下要进城的老师指标问题。并进一步解释道，有些老师在乡下已经待了二三十年，解决他们回城问题是情理中的事，教育局也是出于关心老教师们家庭着想的。如果我来的话，学校高中老师不缺，我可以来上初中，初中正缺一名地理老师。她要我回去等他们最后的决定。听她这一说，我就冷心了。她也是一个不识才的人，我来了，还不是和我在一中一样，甚至处境还会更差。
我离开之后，我向老同学告别。一到他家，没想到他就迫不及待地给我上了一通“人际关系”课，笑我到现在还不开放。我竟然不知道他说我不开放是什么意思，我当时是空手空脚来学校应聘的，他是在不露痕迹地责怪我了。他说，他当班主任是如何首先调查学生的家庭关系的，这学生的家庭关系简直就是一座矿山，而且都是一些富矿，只看你知不知道开发、如何开发了。听他一席话，我感到不寒而栗，看来我在社会上这所以没有一个立锥之地，问题就在这里吧?可我不愿成为他这样的人，我要凭我的真实才学去为社会作贡献，而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去存心钻营。而后，我留我在他家住一宿，他有了一个五六岁的儿子，他妻子还没有下班，他生活过得很顺心，但我不能在他家住下来，我知道他只是出于客气。最后，他说他将要调到某某局，他正活动着。
那晚我去了一家客栈，房间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开的，很老练的样子，她身上竟然挂着一长窜钥匙。我心里惊叹道,这么小的人竟然也为父母干活了。她不想读书了吗?有火车的地方，也有不读书的小孩子。老师能忍心让这样的小孩子辍学吗?有这样辍学的孩子学校难道不管吗?学校不管，那学校还管什么?又是谁让她不想读书的呢?这样的问题我当时也不过是随便想想，只为下午发生的事闹心。
后来我们再度相遇了。但都没有提起这件事。我想他是彻底忘记了，而我呢，则是不堪回首。
(编辑：黔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