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不是李郢庄子的人来讲,若不是看见一块指路牌写着"砂礓井路",便不会好奇地打听这儿附近哪儿有砂礓井。
曾经是有一二百年历史,方圆一百多里路远近闻名的砂礓井,就座落在李郢庄东头,砂礓井指路牌路南沟边的一块空闲地中间,尽管平坦的空闲地早已被勤劳的老农民李禄福栽上了蔬菜,隐隐约约能看见有大锅盖那么大的一片洼地来。李禄福说,这下边就是十年前已轰塌的老井了。
这条号称为砂礓井路的只有不到三百米长四米宽的水泥路,在一百多年前,可不是就这么长这么宽。今年已经七十多岁的李禄福听他的爷爷说,这条老路又长又宽,是一条官道,从东凤阳通到这里,又西往蒙城方向去,足有几百里长,并排两驾马车可以狂奔,谁也不用担心碰到谁。东来西往赶马车的,走路的行人,只要路过李郢庄子,总会停下来逗留一会。老井边上总有人在打水。行人们拿出盛水的盆盆罐罐走到井边,一脸地笑,说,老乡!给我们打桶水喝。他们接过李庄的先人们打上来的甜甜爽爽的井水,仰着脖子咕噜咕噜喝个饱,然后再自己打水把盆罐都灌满,有马车的,还会打上几桶水饮马,马儿却不仰着脖子,低着头叭哒叭哒喝个够。
砂礓井的东南首有一棵又高又大古老的黄栎树,也和老井一样,有一般大的年纪。现在,这棵站在树上能看几十里地远的大树,早已不见了,也留下一个在指路牌上写着黄栎树路的名字了,树的具体位置不大清楚,好像在一片金黄的稻田边,旁边有几座老坟,里边的人,可能知道栎树的真正位置,可能也是其中的一位先人亲手栽植的,也未可知。
李禄福还是像他上小学五年级孙子文博那么大的时候,经常和他的爷爷一块来老井里打水。他家的老房子就在老井的西南。前后七八间草屋,家里还喂了一头黄牛和一匹骡子,鸡鸭鹅狗都养的,一天到晚,院子里叫喊声不断。他的奶奶是一个勤劳善良的小脚女人,有事没事总来老井打水。她拎着一个小罐子,一小步一小步来到井边,打好水又一小步一小步回家,把打的水去给鸡鸭鹅狗喝,有时自已也喝。"井水好不好喝啊,这可是方圆一百多里都说好喝的井水啊,给你们这些东西喝,还不给我多下蛋,看好门。鸡鸭鹅狗欢快地嚷着叫着,有的飞动着翅膀,有的跑前跑后,小脚奶奶高兴地用手去撵它们,幸福极了。
砂礓井,就是用砂礓堆垒起来的井。李庄村的先人们,到田地挖出来又大又厚疙疙瘩瘩的砂礓,小心翼翼运回家。他们一齐动手挖井,挖得又大又深。庄子上的工匠下到井里,把砂礓一圈又一圈,一层又一层堆砌好,再用木锤用力砸结实,生怕有一丝一毫的松动和闪失。老井的上几层,用老氏青砖堆砌,大约有三四尺深,若不仔细地看,就是一口青砖井。老井落成一日,李郢庄子男女老少都穿着新衣服欢聚在老井边,男人们摩拳擦掌等着打水,女人们弯着腰拴着桶和盆罐,孩子们手里拿着小碗子,眼巴巴地张望着,老人们则坐在不远的树下,悠然地样子。李禄福的爷爷告诉他,那天,头一桶水就是他爷爷先打上来的,当时小孩子都挤到跟前,全部倒给了他们,只听到孩子们叫嚷着:"真甜!真凉!真好喝!我还要!"
当年的官道向南移了两公里,现在已是一条柏油路面的县道,东来西往的马车已变成了路上行驶的公共汽车,轿车,偶尔还有几个行人走路,也是近处赶集的闲人,而那口老井,已看不见它伟岸的身躯和清澈甘甜的井水,也已变成长长的管道。成为了自来水了。
老井还在那里,确切的位置就在那隐隐约约的洼地下边,砂礓一定也在,同时埋在一起的还有青砖,还有那一段悠长的东来西往的人,来老井喝水的往事和记忆。听说,来往的人,和李郢庄子的先人交了朋友,他们每次路过这里,还会带上家乡的土特产,临走也会带去盆盆罐罐的井水。
"王书记,你们说修砂礓井什么时间修呀!"有一天的傍晚,李禄福给驻村选派王书记打个电话,王书记已找他聊了好几回,也知道他家难念的经。
李禄福现在只和上小学五年级的孙子文博生活在一起。文博的爸爸妈妈有了他以后,就把他丢给李禄福了,从此就再也没回来照顾过。文博打记事起,只知道爷爷亲,现在更觉得爷爷亲。李䘵福告诉王书记,自已已七十多岁了,一身的病,不能干农活,也不能挣钱了;老伴去年也走了,只剩下他和孙子相依为命。好在他大儿子干得不错,也很孝顺,对李祿福爷孙俩都很照顾。
"砂礓井一定要重新修建的!一定要李郢庄上的村民再吃上清爽甘甜的井水,还会建一个亭子!"王书记让李禄福再等等,他已村里的党员干部们说了这件事,大家都赞助一点,把砂礓井修建好,把传统的东西挖掘出来,让人记得住乡愁,记得住老井,还有他们的乡村文化振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