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清晨,一枚曙光从出租屋狭窄的窗户照射进来,我慵懒地睁开双眼,瞥见身旁的妻还在熟睡,便轻声下床穿衣。“几点了?怎么没叫醒我啊?”突然身后传来妻嗔怪的声音,“哦,五点半。”我转过身,瞅了眼桌上的闹钟,“我看你太疲惫了,天气又热,今天你就在家休息,我一个人去吧。”我看着妻一脸倦容,关切地说道。“哎,我在家也没事,去了也能给你搭把手。”妻焦急地说道。“好吧,就依你。”我微笑地看着妻。六点,我开着电动三轮车载着妻飞快地朝着农贸批发市场驶去。
六点半左右,我和妻到达农贸批发市场,待批发完水果,便穿梭于大街小巷。炽热的阳光肆虐地灼烤着这座皖北小城的每一寸土地,空气中翻滚着沸腾的热浪,我和妻早已汗水淋漓、气喘吁吁。我在前面吃力地拉着车子,妻则坐在后面三轮车一侧的横梁上大声吆喝着“新鲜的东北大西瓜!一块五一斤!真甜呦!”声音清脆而又爽朗。不一会,妻的吆喝声便吸引到一些顾客前来购买,我快速地交易以预防三轮车在道路上停留时间过长引起城管来撵。中午时分,车上的水果已销售近半,我将车子停在路边,拿出早上出门带来的盛满面条的保温桶和一个馒头递给妻,轻声说道:“娟,你一定饿了吧,先吃饭吧。”妻接过来食物只是吃了少许就递给我,温柔地说道:“我不饿,你拉车出力气,要多吃些。”“好的。”我怜惜地看着妻,斩钉截铁地说道。临近傍晚,一车的水果已几乎售罄,此时昏暗的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我急忙开着电动三轮车往家赶,雨愈下愈大,妻坐在后面为我撑着伞,伞大半罩住了我,雨水掺着泪水打湿了我的双眼。
我已习惯每天清晨回答妻关于时间的提问,不是因为妻懒于看闹钟,而是因为妻双眼先天性失明。和妻的结合很有缘分,几年前,我已到了成家的年纪,也有热心的媒人想为我说亲,可是一看到跛着一条腿打零工的我、我家狭小破旧的平房和没有养老金摆小吃摊维持生计的父母,就不禁摇头叹气。一日一个街坊向父亲说道:“我有一个农村的远房侄女,善良贤惠,就是眼睛失明、文化不高,可帮忙撮合。”父亲高兴地一口答应道:“没关系,只要人家不嫌弃俺,我们肯定同意。”我听后则坚决地反对,父亲怒叱道:“娶妻当娶贤,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条件,还敢挑三拣四。”父亲沉默片刻,态度突然缓和起来,走到门口吧嗒吧嗒地抽着烟,我伫立在一旁也沉默了。就这样,我和妻走到了一起。后来,我终于理解了父亲话的含义:人最重要的是品德;且要时刻摆正自己的位置,也许那时的我就象《红与黑》中的于连一样,既轻蔑权贵的虚伪,又看不起穷人的穷酸,而现在我清醒了。
我的生活平凡而又简单,一日我照旧拉着三轮车在街上叫卖水果,突然一辆黑色的轿车从我身旁疾驰而过,我躲闪不及,车架和轿车磨擦了一下,自己踉跄地摔倒在地,坐在地上一下子傻了眼,“完了,这么高档的车若让我赔,我怎么赔的起啊!”这时,从驾驶室走出一个凶神恶煞的年轻人,指着我的鼻子的怒骂道:“你没长眼啊,知道这车多贵吗?你看被刮的这道痕,你赔的起吗?”我遂起身道歉,然而西装男子依旧不依不饶。“小李,别刁难人家了。”这时从轿车后座下来一男子缓缓地走过来,我不禁仔细打量着该男子:三十多岁的光景,戴着一副金丝眼睛,衣着考究,气宇不凡。我一下子怔住了,“张伟。”我不禁叫道。此时对方也在端详着我,“刘俊”该男子也几乎同时喊出。伟是我的小学同学,在学生时代有过一定交往,毕业后再无联系,伟出身富贵,父亲是市委高干,母亲是大学教授,后来听说上了北大,之后去美国一所长青藤大学硕博连读,再后来就没有消息了。“呵呵,老同学,没想到今天能碰到你,刚才没事吧?”伟微笑地看着我,拍着我的肩膀关切地问道。”“我没事,不好意思把你车碰到了。”我吞吞吐吐地答道。“人没事最好,也不是你的原因,这车我自己修。”伟爽朗地笑道。“我这次回来有事,改日再聊。”说完,伟递给我一张名片转身离开了,我不禁瞅了一眼名片,赫然印着“##央企华东地区总裁”。我继续用力地拉着三轮车沿街叫卖着水果,不禁联想起《简爱》中简爱对她深爱的将军罗切斯特所说:“我们的精神是平等的,就如你我走过坟墓,平等地站在上帝面前。”随即释怀地笑着。
逢到风和日丽的闲暇黄昏时分,我总会开着电动三轮车载着妻来到湖边,并排坐在长椅上,眺望远方,残阳如血、彩霞飞扬,微风拂过湖面泛起阵阵涟漪,也吹动着妻飘逸的秀发,我拉着二胡,妻转头安详地望着我,笑容如同夏花一般绚烂,我也愉悦地笑着,笑声随着微风消逝在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