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苍林
“阵阵寒风轻轻吹，
雪地梅花含新蕊，
纯朴高雅洁白无瑕，
想起你何时归……”
香港歌星张明敏20世纪80年代的这首流行歌曲《冬梅》，我曾入心入肺地反复吟唱，有时从歌曲的词句中联想自己，每有泪水盈眶。如今40年过去了，我依然还能在这首歌中唱出那份遥远的情怀。
20世纪80年代，不到20岁的我就参加工作了，并且还是以城镇退伍军人的身份，由县人事部门安置到供销社的。
我家是城镇居民，父母都是商店职工。按理来说，在两个老人、一个孩子的家庭，我应该是衣食无忧的。1980年10月，冬季征兵开始时，我的父母突然想到把我送到部队去锻炼。这恰好很对我的胃口，我喜欢军人、崇拜军人。
随后我通过了正常体检，合格地走完了验兵的所有程序。记得回到家后，我还在笔记本上反复写过一句话﹕我要是真的能当兵就好了，我要是真的能当兵就好了。
庆幸的是我如愿以偿了。在顺利通过政审、得到换装的通知并穿上服装后，我的心才终于平复。真的当兵了，我的喜悦是无以言表的。
在穿上军装离开武胜的那个冬季，我以为一切的美好都会向我涌来，我以为从此就有了灿烂的前程。直到坐上运送新兵的没有座椅的闷罐专列，直到我因动作缓慢、挤不过同行的新兵只能吃到残汤剩饭，直到下了闷罐车又被接站的军车带到一个四面都是荒山的新兵训练基地，我的心突然有了从未有过的凉意。
我害怕在这样的地方待下去，为此我偷偷哭过，在给家人和朋友的信中也写满了委屈和消极。尽管有很多的问题我还不明白，可我在新兵训练时，算是一个非常听话的新兵。除了体力跟不上别的新兵，五公里、十公里越野我总是落后，有时被两个兵架着跑都还是气喘吁吁。我还尤其害怕紧急集合，特别是夜间，总是穿错别人的鞋子，背包也打得非常稀松，但我其他的军事训练还不错，尤其是1000米、2000米以及夜间射击，我的成绩都算得上优秀。
是什么改变了一切?新兵训练结束后，我被分到七连，七连位于西昌小庙一个很不错的地方，这让我非常高兴。作为各连的新兵骨干，我还继续集训了三个月。原以为我是连队一班培养的苗子，但回到连队后我却被下到了二班，这在当时无疑给我泼了一盆冷水。到七连后我到西昌四公里半守过弹药库，也去西河监狱值守过，但更多的时候我在连部站岗执勤。农忙时节，连队官兵还经常开展支农活动，帮助营房周边的群众整田插秧、播种抢收，一次收割稻谷时我还割破了手指，流了不少血。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与我一起入伍的几个兵要走，同时又耳闻通过批准退伍的城镇兵回到地方后要安排工作，我一时心血来潮，找到连队的指导员要求退伍，我的名字很快出现在了连队批准退伍的名单上。就这样，我回到了我的家乡，参加工作，步入社会。
我第一个工作的地方是乐善区所辖的中滩乡供销社，我的主要工作就是逢集到附近的场镇摆布摊，后来因交友不慎，寄存的布匹被人窃取。在赔偿了几个月工资后，我就不再负责相关工作。随后我被调到乐善区政府所在地的供销社，在这里，我被安排去供销社屠宰场搬运猪肉，也被安排去供销社的餐馆端盘子洗碗。我知道这一切都是自找的，都是我草率决定、过早从部队退伍后付出的代价。
当时的我，没有理想，没有追求，没有朋友，更没有谈情说爱的条件和实力。我的工作所在地，好姑娘并不稀缺，现实中的“冬梅”也就是在这样的时期闯进了我苦涩而又迷茫的青春生活。
那天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冬梅突然出现在我的住处，我的双眼被她照亮。站在门外的她笑着问我﹕你就住在这里呀?我说是。也不知什么原因，她笑着探头在我房间看了一眼就转身走了。仿佛她是一个单位的宿舍管理员，正在巡视和清点她负责管辖的每一个住处。其实，冬梅算不上漂亮，但她的朴实和素雅如同一朵干净的野花，给我带来了扑面的清香和难忘。
我明白自己的处境，也知道自己还不具备任何条件去追求一个喜欢的姑娘。因此我对冬梅也不敢有任何的非分之想。不久后，我就听闻她和供销社的一个会计恋爱了。当时虽有酸意但也无奈，在那个时代，虽大谈革命工作不分贵贱，但让一个会计与一个洗碗的“服务员”PK，大家都会选择会计吧。
我还是把这一切都归咎于我部队生活的短暂，归咎于我的不谙世事。当年要是有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开导一下我多好啊，我就不会一踏入社会就遭遇“毒打”，就不会有人在身后戳着我的脊梁骨说：谁叫你不好好干，谁让你在部队一年就跑回来了。我真的是太年轻，不知道一个羽翼未丰的鸟儿该如何飞翔，我注定了要为自己的幼稚和冲动买单，注定了要为自己的无知和浅薄付出应有的代价。
“啊，冬梅/多少风雨摧残/多少逆境创伤/我不怕 我不怕 我不怕/我依然要坚强。”那年张明敏的一曲《冬梅》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唱进了我的内心。歌声中的冬梅与现实生活中那个可遇而不可求的冬梅，就像我的追求与梦想，在我的生命中形成共鸣，掀起情感的波澜。实际上在人生的冬季，我也在经历着风雪和严寒的碾压，我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朵耐寒的冬梅?啊，冬梅!就像我只能在歌声中才能觅取和拥有心仪的美好一样，我歌唱你，其实也是在歌唱一种冬梅一样的人生和命运。我歌唱你，更是在借以平衡内心、寄托情怀、抚慰伤痛，温暖我那不被理解也得不到任何理解的苦涩时光，我那难忘的青春岁月。编辑：侯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