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格言

刘隆华为何叫“陈大姐”?

作者:宋小平   发表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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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38889篇,  月稿:3

  事情还得从一篇回忆录说起。

  前锋区文化广电旅游局一位负责人曾给区文联转来一篇回忆录,题为《父亲、“陈大姐”和我》,口述者是一名叫龚廷碧的老人,整理者是刘昌轩和何承玖。那位负责人之所以将文章转给区文联,是因为他知晓区文联和区党史办正联合开展“红花”主题采风活动,专门收集1948年观阁起义后战斗在华蓥山一带的杨玉枢、王兆南等先烈们的英勇事迹,并负责核实这一段烽火岁月的相关史料。那位负责人希望区文联和区党史办的同志对这篇回忆录中提及的有关事情予以核实,以还原历史真相、丰富党史资料、抚慰英烈后代,进一步讲好前锋红色故事。

  龚廷碧出生于桂兴镇天星村龚家塝(时属观阁管辖),今年84岁了。在《父亲、“陈大姐”和我》中,她回忆了父亲龚代文创办手工纸厂支持革命工作的往事,中间穿插了一些有关观阁起义和华蓥山游击队的一些情况,也提到了她的远房五叔龚代地(1913年—1949年),更重要的是,还提到了一个叫“陈大姐”的人。这位“陈大姐”,不是一个普通人,她是大名鼎鼎的刘隆华,小说《红岩》中“双枪老太婆”的原型之一。

  刘隆华(1921年—2004年),又名刘冰。1938年,刘隆华加入了新华日报社,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41年后在广西省委统战部任干事,1944年被安排到延安接受党组织的系统培养。抗战胜利后,刘隆华回到重庆,1947年之后先后任重庆临时特别小组整顿组组长、广安地委宣传委员、川北游击队第五支队总支书记、南川县委书记、川黔边区书记、綦江中心县委常委,1948年春被派到广安,任广安禄市特支书记。刘隆华在华蓥山工作期间,是她革命生涯中最辉煌的时期,参与、支援了多次起义。在华蓥山革命局势“白热化”时,从来没有打过仗的刘隆华也勇敢地拿起枪冲锋战斗在杀敌第一线,令国民党政府对华蓥山游击队恨之入骨却又闻风丧胆。

  据广安的党史资料和刘隆华自己的回忆录记载,刘隆华当年担任广安禄市特支书记时曾在禄市小学从事教学工作,对外确实有一个叫“陈大姐”的称呼。这是当年革命先辈从事地下工作的通常做法,至于为什么不叫“李大姐”“张大姐”“王大姐”,党史中没有记载,刘隆华的回忆录也没有提及,一般情况下,也鲜有人会去考证。

  龚代地是烈士,前锋区地方志和党史中都有记载,其墓碑刻字也很明确,但对龚廷碧的父亲龚代文却没有任何资料记录,大概源于他是党的外围组织成员吧。史料核实从两位整理者入手。刘昌轩是龚廷碧的二儿子,在桂兴初中教书。何承玖出生于桂兴镇何家拱桥,是一位文史专家,曾任重庆九龙坡区委研究室主任、九龙坡区司法局局长等职,曾撰写了很多关于华蓥山起义的历史考证类文章,对广安的党史研究颇有贡献。

  4月1日下午,细雨淅沥。笔者约上区党史办的同志,来到桂兴初中找到刘昌轩。此行的目的原本是对回忆录中提到的龚代地和龚代文的相关情况进行核实,却不料获得意外惊喜,找到了刘隆华当年为何叫“陈大姐”的缘由。

  龚廷碧老人在回忆录中说过这样一段话:“印象比较深的是打观阁后,游击队汇集在外面龚家塝天星寨休整,当时国民党军追得很凶,游击队撤退到了丁家山上,住在张家新院子。在山上,由于敌人的封锁,运不上去粮食,每个人一顿只能吃到手心窝窝那么一点点苞谷。丁家山激战后,游击队就被冲散了。”这段回忆可信度很高,《广安县党史资料丛书》第二辑《华蓥魂》、广安县委党史办1991年6月编印的《华蓥怒涛》都可以佐证。在《华蓥怒涛》第25—26页关于观阁起义失败后丁家山战斗的记录中,有游击队转移到天星寨一带活动的记载,而“陈大姐”刘隆华也确有其人,但对龚代文依然没有提及。虽然刘隆华后来曾专门写了一篇当年在广安一带斗争经历的回忆录,但不到2000字的篇幅中也只是记录了她自己参与的一些大事件,也没有关于龚代文等当地人物的只言片语。

  在龚廷碧老人的回忆录中,龚代文还是为华蓥山游击队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的,诸如提供钱粮、活动场所等。为了这份史料的真实与准确,我们一行人决定到龚代文当年活动过的地方考证一番。于是,刘昌轩带路,我们驾车向大山深处的龚家塝驶去。

  从桂兴场镇到龚家塝乡下,尚有10余公里路程。沿着烟雨空濛的华蓥山麓一条蜿蜒曲折的柏油公路,驾车10来分钟就到了。据刘昌轩介绍,这条公路10多年前还是泥结石路,而他40年前来这里教书时根本就没有路,不仅杂草丛生,还沟沟坎坎的,若遇下雨天,从乡下到镇上要走大半天。倘若如此,那70多年前活跃在华蓥山一带的革命先辈们又是如何与敌人进行战斗和周旋的呢?沉默中,一阵莫名悲壮的情绪涌上心头……

  现在的龚家塝隶属桂兴镇天星村2组。刘昌轩引着我们一行人直接来到该组组长龚尚前家。龚尚前是龚代地的侄孙,50岁左右,很健谈。他指着门前一排低矮的土墙青瓦房说,那里就是龚廷碧回忆录中所称的“高屋子”所在,他小时候还在那屋子里玩耍过。新中国成立后,全木结构的“高屋子”分给了两户贫农,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因年久失修被损毁。后来,有村民在老屋地基上盖了这几间土墙青瓦房,一直保存至今。

  龚尚前讲述了一些有关龚代文的事情,与龚廷碧的回忆大体一致。他还告诉我们,他父母当年都曾见过住在本地陈先玉家的“陈大姐”刘隆华——当然,他们那时都不认识刘隆华,只知道她是陈先玉家的隔房堂妹,是从禄市那边过来投亲的。“陈大姐”在乡下和大家同吃同住同劳动,闲暇时就教大家识字,还到处宣讲“外面要变天”的革命形势,尤其编了好些进步歌曲教大家传唱。讲到这里,龚尚前还哼唱了几句父母传下来的曲谣,什么“遍地花儿开呀,解放军就要来啦”“渠江水呀清又清,龚家塝的稻谷赛黄金,咱们种出神仙米,胀死肥猪(地主恶霸)饿死人”。还有一首,有唱有和,很有气势——“八月秋风渐渐凉呀,穷人莫得棉衣裳哟!(帮腔:老百姓联合起来)愁眉苦脸更难熬呀,苞谷菜汤吃不饱哟!(帮腔:打倒蒋介石好翻身)只有横下一条心呀,打垮龟儿子国民党哟!(帮腔:老百姓联合起来)要想生活得安康呀,永远跟着共产党哟!(帮腔:打倒蒋介石好翻身)”。歌词很简单,也只有龚尚前一个人在哼唱,但现在听来仍很得劲。

  其实,村民们当时都隐隐觉得“陈大姐”是个干大事的人,但在那个一不留神就要掉脑袋的年代,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保守着秘密,只把“陈大姐”当亲人一样看待,从不对任何外人提及。

  “刘隆华这个‘陈大姐’的称呼原来是这样叫来的呀!”这意外的收获,让区党史办的同志激动得不得了。陈先玉这个人,党史资料中也有记载,当年是党的外围组织中的先进分子,曾在观阁起义后为游击队做过刺探敌情等工作。据我们所知,因为她当年对革命工作所作的贡献,新中国成立后一直担任天星村的村长,是本地很有名气的一名基层女干部。

  这里还有个小插曲。4月21日,我们收到重庆何承玖转呈陈先玉后人提供的资料,资料称,因为音误,党史中记载的“陈先玉”应是“程先玉”。以此为推,陈先玉的隔房堂妹“陈大姐”应该是“程大姐”才对,但鉴于党史的权威性,我们仍沿用“陈先玉”这个名字和刘隆华的另一称呼“陈大姐”。

  至于龚尚前哼唱的曲谣,刘隆华曾在回忆录中写到过,应该是她或者是某些革命工作者团体当年编制的,只不过有的地方作了小的改动。比如“渠江水呀清又清,龚家塝的稻谷赛黄金”一句,刘隆华的回忆录中写的是“禄市的稻谷赛黄金”。这个很正常,当年的革命工作者都是“走到那匹山就唱那匹山的歌”,目的都是为了推翻旧世界、为广大劳苦群众谋幸福。

  因国民党部队对桂兴山区发动了残酷的“清剿”,“陈大姐”最后被逼从龚家塝离开了。走的那天晚上,只有少数几个亲近的人为她送别。当时,她穿着一件打了补丁的青色长裤,手挎一个装着鸡蛋的竹篮,一个典型的出门走亲戚或者是赶早到镇上卖鸡蛋的村姑形象。

  新中国成立后,刘隆华出名了,在重庆担任了领导职务,大家才知道当年那个“陈大姐”的真实身份。2000年初的时候,龚廷碧一家在广安电视台的一期人物访谈节目上看到了已经白发苍苍的刘隆华,其回忆了当年在广安的战斗生活,尤其追忆了与当地百姓鱼水情深的农村生活。在访谈中,刘隆华提到了一个细节,说自己当年离开桂兴山区时是打扮成一个村姑形象的,那晚送行的人中有一个大眼睛的小女孩,还牵着她的衣角想要一起走呢。可见,当年的桂兴老百姓,早已将她当成了自家人。

  正是这个细节,让电视机前的龚廷碧老人瞬间热泪盈眶,因为她就是那个牵着刘隆华衣角想要跟着一起走的小女孩。儿时经历的点点滴滴再次清晰地浮现在老人眼前,她激动地要家人立即带她去找“陈大姐”。家人们认为,现在大家都过上了幸福安稳的生活,没有必要去打扰这位对新中国解放事业作出过不可磨灭贡献的耄耋老人,就劝阻了她。因为当时这档电视节目有重播,龚家塝的好多人家,包括龚尚前一家,也都看到了这期访谈节目。

  当天,在龚尚前家的院坝里,还来了一些其他村民,大家对这件事也都予以了佐证。非常遗憾的是,笔者后来历经多方查找,因时间久远,未能找到当年的电视节目录像。

  最后,龚尚前带着我们一行人上了一条新修的公路,大概行驶了四五里地,去看龚代文当年创办的纸厂原址。在一个垭口下的山坳处,我们将车停下,路旁有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龚尚前跳进一块撂荒的小水田里,在一处田埂尽头,扒开厚密的荒草,露出一个楠盆(一种楠竹制的浅壁大口径加苇席盛装稻谷类的器具)大小的圆口来,盆沿约30厘米厚,可以清晰地看出三合土(石灰、炭渣和细泥沙搅拌制成)痕迹,符合龚廷碧老人回忆录中提及的麻窑特征。龚尚前指着眼前的荒地,说那边还有三口麻窑,但要用锄头刨去上面的泥土才能看到。因条件有限、人手不够,当时就没有再去扒拉荒地了。当年那片宽敞的厂址,如今淹没于这荒郊野岭的草丛中,再也寻不出昔日半分的盛况迹象。

  本着严谨认真的历史研究态度,区党史办的同志虽然现场确认了龚尚前和几位村民口述材料的可信度,但对回忆录中着重记录的龚代文曾为游击队作出积极贡献的事情,还是认为尚需进一步的考证才能有定论。

  天色已晚,停歇了一阵的春雨又开始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我们回到垭口,站在一巨石上,发现这里视线极为开阔,远眺可依稀望见前锋新城鳞次栉比的高楼,身后则是莽莽苍苍的华蓥山峦,不禁想起了先辈们当年为筹谋华蓥山起义踏勘地形时吟诵的一句诗:“勒马华蓥巅,翘首望青天;中原正鼎沸,举事在眼前。”70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但华蓥山却依然沉默坚韧,它见证了“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也见证了“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顺路下山时,望着车窗外那一棵棵一晃而过的苍松,就好像当年那些扎根并战斗在这里的游击队战士一样坚韧而挺拔。狭窄的山路越走越宽阔,那种大山作证的感觉也就愈发强烈。(宋小平)

  编辑:郭梦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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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 陈大姐 华为 刘隆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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