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敲锣打鼓似的走来了,日晒暴烈,让人透不过气来,但我感觉是喜悦的,因为有一碗碗融入亲人呵护的绿豆汤,也跟进我的日子里。
烙在我记忆中的父亲,除起早摸黑去干庄稼活儿外,还有一件勤快事儿,就是主动下厨房,煮绿豆汤让家人驱除暑气。
天气热辣辣的,赶在天放亮前,父亲已早早起床了。这一天,他习惯性地走向厨房,收拾锅灶生火,开始煮绿豆汤。等家人洗漱完毕,一碗碗绿豆汤,已在小餐桌上“恭候”着了。父亲煮一锅绿豆汤,足够全家人喝上一整天,母亲瞧了,会满意地朝父亲递去一个欣慰的眼神。从不知苦累的父亲,似乎什么活儿都抢着去干,又似乎所有家庭负担全背在自己身上。
大热天的,喝上一碗绿豆汤,身体舒爽极了。我家称父亲煮的绿豆汤,当天早上饮的为早汤,家人这样称之,是将它当作缺席不得的早餐了。暑气升腾的早上,家人你一碗我一碗,一边畅饮,一边咀嚼煮成小花朵似的绿豆。父亲母亲还将一个铝皮圆壶灌满绿豆汤,然后赶早去做总也忙不完的庄稼活,我则步履轻松地走在上学的小路上。
日头喷着烈烈的火焰,天热得像发了狂,独有绿枝翠叶浑然不觉描述酷夏的这般那般好。父亲不觉农活累与苦,又在劳作的缝隙打磨家人生活,这次,父亲变着法儿在做消夏百合绿豆汤。
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父亲说百合补中益气,性味甘可润肺,还清心安神。为迎战夏暑,父亲慌不迭买了些百合,作为煮绿豆汤辅料。父亲将绿豆洗净,百合掰开去皮,同放入大锅内加足水。父亲从田间拔草归来,两腿泥还没洗净,又屈坐灶膛前,添柴生火,煮百合绿豆汤了。先大火煮沸再改小火,待一粒粒顽固的硬绿豆,受热上下起伏,自成小碎花模样,父亲仍稳住性子,慢慢往灶膛添柴。等到百合、绿豆都熟烂了,父亲掀起锅盖,加上适量白糖,一大锅百合绿豆汤熄火即成。厨灶间,父亲身前身后,氤氲着渐渐消散的百合绿豆汤的绵香。
父亲花心思煮的百合绿豆汤,一上口是香香的、甜甜的、爽爽的。那片片百合一入碗,如一条条小鱼儿,上下窜游,诱人入口。娇小玲珑的绿豆花,含在嘴里绵软沙甜,直呼过瘾。此后的日子,父亲仿样煮这样的百合绿豆汤,每次都煮足煮透,供家人作夏日驱暑佳饮。村屋饭间,田间地笼,苦夏的一天又一天,百合绿豆汤像一个打点生活的勤工,在家人的亟需中闪动姿影。多次夏日考试时,疼爱我的父亲还随身带上铝皮圆壶,守在学校大门口,只等我从考场下来给我解暑放松。
又是一年夏季,虽转换了时空,我依然固执地觉得,父亲仍在老村旧屋的光影中,裹着被汗水打湿的衬衫,动情地正在为我,为绕膝的子孙与家人,动手煮消暑百合绿豆汤……(董国宾)编辑:郭梦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