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辞讲话

【流年】隐秘古村(散文)

作者:妖怪山   发表于:
浏览:42次    字数:3142  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38890篇,  月稿:0

  不穿过那片古树林,我是不知道这里还隐藏着偌大的一个村庄。

  一条简单的泥土碎石铺就的路,曲折在田地之间。低洼处是田,坡上是地,水渠起伏徜徉。田地形状大小不规则,多为不严格的方形,或长方形,或梯形。

  已入秋,田地里有不一样的颜色,金黄一片,或一丘红绿杂烩,或一坡绿。都是些江南常见的庄稼,水稻、玉米、粟米、高粱、花生、红薯、大豆、芝麻。远处两道山梁手指般戳入,山脚夹出一片三角形开阔地,那里林木葱葱。

  树林里有柳杉,香樟,石楠,青冈栎,钩栗,苦槠,棕榈,间或混居着孝顺竹,苦竹,箬竹。一道坎儿水沟横贯林地,沟里长满灯笼草鸭舌草田字草,也有溪黄,荇菜,眼子菜,辣蓼草。落叶漂浮,或聚积,只闻水声难见水影。沟里伏着一些树木,未完全脱离泥土的根须,死死抓着泥儿坎床,根儿不死,生命不息。

  秋天的树林没有一刻是安静的,落叶的声音频频把鸟儿惊起。

  离水沟不远,有一条鹅卵石铺就的路,延伸出树林。树木皆粗大,一人难以怀抱。路中间的卵石光滑,裹着一层包浆,发白发亮,路面两侧的暗淡粗粝,夹缝里存活着失去光泽的苔藓。路有四、五米宽,散落着不同的枯树叶。

  走出树林,抟云塔和村落同时入眼。一座风水塔,砖牙叠涩作腰檐,檐角微挑。村落齐刷刷的黑瓦白墙,飞檐翘角的屋宇随山形地势高低错落,层叠有序,蔚为壮观。

  午时,在一户农家吃饭。男人一早就进山盘楠竹林去了。为省时间,带上女人备好的饭菜,男人一去就是一整天,或许天黑才能归到家。农家在村庄的边缘,我捧着大碗吃饭,左边是高粱地,穗子已结籽,有风路过,高粱叶子摩挲,嘁嚓嘁嚓作响,穗子摇晃着脑袋。蜜蜂围着起伏不定的高粱穗子,着急的嗡嗡嗡嗡,穗子静,它也停息。右边一片泥田,荷叶大多枯败,蜻蜓贴着水面飞,有鱼时不时跳出水面。小方桌就摆放在门口,是一小块水泥地,我知道它是晒场,晒麦粒,晒稻谷,晒红薯晒莲子。我捧着大口碗,离开长木凳子,坐到了门槛上,那里最贴近土地。上一次捧着大碗坐在家门口,在香樟树下大块石头上,已有三十多年了吧,多么遥远的记忆。

  居住在新叶村的人,吃自种的粮食、蔬菜。房前屋后,散养鸡鸭鹅,捡拾它们产下的蛋,便是一道家常菜。

  叶氏祖先从玉华山、道峰山引来双溪水,注入村中,形成大大小小六口水塘。道峰山溪流纵横,温润的气候使这里山林繁茂,绿意葱茏,是新叶村的朝山。玉华山是新叶村的祖山,北面,山体陡峭,刀削斧砍了一般,多岩石,将到山崖顶峰,岩体外突,欲坠之险,谓大慈岩,悬崖高位许多洞穴建筑,寺庙、栈道、香廊、处处“悬”着。主殿寺庙地藏王大殿一半嵌入岩腹,一半凌驾悬空,颇为奇险壮观,故称“江南悬空寺。”“天栈云渡”沿断崖因势而起,凭栏俯视、足底悬崖恐欲崩。而玉华山南面,山势绵缓,曲折秀美。双山坡势降到一半时,形成两处稍低的山峦,谓象山、狮山,新叶村的少祖山。山涧十几处小溪流,从不同方向向新叶村汇集而去,水聚天心,又九曲而去离开村子,散漫于山地田野。六口大小不一的水塘互通,每一道水流,在前行途中,都会遇到大大小小的石块、各种形状的水草,当水与石块触碰的时候,会发出声音。水声很轻,以极慢的速度流淌。

  有几幢房子是建在北塘水面的,阳光斜斜地从房顶打过来,水里边也有一排房子。几只鸭子在水面游,嘎嘎嘎,嘎嘎嘎。忽儿一两只,两蹼轻轻往后一蹬,脖子伸入水中,迅速出水,又扁又平的嘴巴上已叼着小鱼,脖子一甩,又一甩,食物便吞了。鸭子一折腾,水里的房子便摇曳着。

  有妇人蹲在河埠头拍打着衣服,梆——梆——梆——,这种声音离开我很久了。突然在新叶村听到,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飘来,带着经久不息的韵律,在水面漂来飘去。我跟着水流走。梆——梆——梆——,声音一会儿轻一会儿重,一会儿停顿一会儿响起,仿佛年少时遗留在这里的一个梦,忘了带走,忘了三十余年。今天我来了,它还在。岁月的河流向深远,许多衣服就在不经意间洗旧了,又换了新的。女人的容颜也渐渐在流水中褪色了。

  新叶村的街巷,密密麻麻,纵横交错。我,迷失在幽深的巷子里。巷子里的路,大多鹅卵石铺就,稍宽一些的巷子,路中央直铺一长方青石,一截连着一截,旁边仍然是小块的鹅卵石,水沟总是伴随着,于是巷子里,石头上,沟边,青砖墙根便有了青苔,还有天胡荽、虎耳草、铁线蕨,矮墙上、台门上、树根下、井栏边、瓦楞上,便有了漆姑草、酢浆草、石菖蒲、翠云草。

  新叶村的老宅,门额上都有题字牌匾,“惠风晓畅”“芝兰挺秀”等。新叶的巷子、老宅始终不曾被翻新、被粉刷,就那样旧着、斑驳着……正是这些,恩泽了今天的新叶,此刻的我。

  一处老院子,院里院外堆放着酒坛子,旧式的,圆圆的身子,一只叠着一只,像层层叠叠的时光。走进去,有酒池子,方方的。旁边有宽囗大酒缸,一人来高,一口连着一口。已有老人在打扫酒坊,应该是准备酿酒季了。入冬,是酿酒最佳时节。庄稼都收回来了,高粱、大米、莲子、玉米、荞麦以及储备了几个月的小麦大麦。酒曲早就配制好了,纱布一拳一拳包好,用时大太阳下再哂几日。池子里的粮食已发酵,什么粮食什么味,高粱香,大米净,玉米甜,大麦冲,糯米柔。不同粮食发酵时间不同,早的十天半月,久的一、二个月,还要根据天气情况,气温高低,湿度大小,阴天晴天,都影响着发酵时间长短、品质优劣……全凭烧酒师傅经验。蒸酒那天,鞭炮开响噼啪噼啪,师傅现场指挥,徒弟帮工各司其职。柴火焰红,蒸汽蒙蒙,一张张褚红色的脸,挂满粒粒汗珠。底下是架着铁锅的直火灶,锅上是上窄下宽的甑桶,中间隔着一个箅子,甑桶上面是锅式冷凝器和出酒管,甑桶中酒醅里的酒精和呈香呈味物被水蒸气带出,在上面的锅底冷凝,再汇集到中间,通过出酒管流到酒缸里。到晚餐时喝酒是免不了的,大块肉、鸡鸭鱼只管上,酒是刚出的头道酒,劲儿大,还温着呢。酒缸是不能装太满的,树皮原料的纸盖住缸口,再盖一层箬叶,接着用绳子系紧,最后用黄泥糊住封口。一般要存上三五年才能开封,新酒辣喉,存酒温醇甜绵。

  有一处院子,围墙是大块鹅卵石铺砌的,墙头约两米高,看不见里边,院门双开厚木,漆色已失,铜错金梵文锁,已绣成泥色。一辆老式自行车,斜靠在石墙上,车身斑驳。

  大多老宅子屋檐下挂着黄色的玉米串,火红的干辣椒。几条被单晒在院子的晾衣绳上。扁担、镰刀、筛子、锄头、扫帚、簸箕沾着泥土和草叶,随意地放在墙角。

  有老妇坐于墙角青石上,脸上梯田般褶皱,弯月的身子。眯眼小憩。线帽,布鞋。猫在脚边,狗在踱步。孩童在大木桶内玩。

  阳光落下来,新叶村便是一张发黄的旧书页。

  这属于新叶独有的悠闲时光。

  走进一老宅,一进石门槛,有天井,井沟潮湿,苔藓翠绿,二进木门槛,又有天井。正堂八仙桌旁端坐着一位大爷,抽旱烟杆,腰板笔直,吐一口烟便望向天井上那一方天空,两只眼睛的晶体蒙了一层薄雾。几扇房门开着,卧室里的家具,陈旧。木架子床,有镂刻、雕花。木箱有黑的铜锁,常摩擦的位置,闪着光亮。

  老人就居住在这里,他说家具是祖上遗下的,大多几十年了。

  旧物,让人心安;也幽,像一种回放。

  宋嘉定年间,叶氏始祖叶坤南迁至此。一代代叶氏后人,历经了元明清以及民国的硝烟,始终以农耕的方式,过着最简朴的生活。

  十余座古祠堂、古大厅、古塔、古阁、古寺庙和近二百幢明清古民居建筑。

  转云塔与玉华山、道峰山形成三足鼎立。到康熙三十年,出了进士“叶元锡”。以塔护佑子孙后代文运亨通实现。到清同治年间,落成文昌阁,与抟云塔为邻。

  新叶村,它遵循着内心的生活方式,从容淡定。

  新叶于我,就是一个自由的梦境__它在拥挤的时间之外等我,从不发出信号,只等我从一场斑斓的梦境里出走,赶去与它相会。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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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 散文 古村 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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