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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网络文学的现场:专访韩国学者崔宰溶

作者:四川作家网   发表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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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 70278 篇,  月稿: 7678

  韩国明知大学中文系副教授崔宰溶(최재용,Choi Jae-yong),专注于中国大众文化研究和中国文学翻译。他于首尔大学获得文学硕士学位,后赴北京大学攻读文学博士学位,其博士论文《中国网络文学研究的困境与突破——网络文学的土著理论与网络性》(2011)对中国网络文学的研究状况进行了精准分析,主张研究者要深入网络文学现场去观察,尤其要重视网络原生评论。该作是中国网络文学研究领域颇具影响力的学术成果之一,其中的论断至今仍有参考意义,作者倡导的方法论也启发了许多研究者。2023年,该论文经修订出版,更名为《网络文学研究的原生理论》。此外,崔宰溶还发表了学术论文《中国网络小说的韩语翻译》《智能手机时代的网络文学变化》《小说的再媒介与后人类的出现》等,并将古龙、韩寒等中国作家的书译成韩语。2024年初,笔者对崔宰溶进行了专访,谈及他研究网络文学的缘起和心得,对网络文学原生评论、中韩两国网络文学差异性和网络文学的海外传播等问题的思考。

  《网络文学研究的原生理论》

  崔宰溶

  中国文联出版社 2023

  感谢您接受专访,能简单回顾一下您的网络文学阅读经历吗?您关注中国网络文学的原因是什么?

  崔宰溶:我关注网络文学已经有二三十年了,非常高兴这次能有机会以对谈的形式跟中国的读者们交流。

  20世纪90年代中期,韩国迎来了首次网络文学浪潮。不过,当时我家里没有可上网的电脑,所以《退魔录》等最受欢迎的第一批PC通信小说,我不是在线看的,而是看的从同学那里借到的纸质书。到了90年代末,我上大学后,就有了自己的电脑和上网设备,看了很多网络小说。我估计我的“阅读口味”应该是在那段时期形成的。

  我2003年开始攻读硕士,到中国留学读博是在2006年至2011年间。当时中国最火的网络小说之一是《诛仙》,我也很喜欢,还有网上流传的《悟空传》《第一次的亲密接触》等,我也觉得很好看。后来,阅读网络文学就变成了我的职业。其实最近几年每天睡觉之前,我都会用手机阅读应用的“听书”功能,听着中文网络小说入睡。

  您的博士论文《中国网络文学研究的困境与突破——网络文学的土著理论与网络性》已经成为中国网络文学研究界颇有影响力的文献。您当初选择这个论题的原因是什么?研究中面临的困难有哪些?

  崔宰溶:正如前面所说,我很早就喜欢上了网络小说。但其实我喜欢的不仅仅是网文,高中时我读到金庸的《射雕英雄传》,便成了武侠小说的“铁粉”,最近也一直在看世界各国的流行故事。

  应该是在2009年左右吧,我在考虑博士论文到底要写什么。我想研究的东西有很多,例如中国的畅销书、中国的大众文学和网络文学等。我向我的导师陈晓明教授请教,而他强烈推荐我一定要做网络文学研究,因为做畅销书和大众文学方面研究的大有人在!当时我就想,写就写吧,我这么喜欢网络文学,有什么做不到的呢?这样我就开始撰写博士论文。后来发现,无知者无畏!

  当时,中国和韩国已有不少重要的网络文学理论研究成果,仅专著就多达十几本。不过我在正式研究之后很快发现,这些理论和研究成果不太符合我个人的读书经验。换言之,我在阅读网络文学时所获得的快感是无法通过那些耀眼的理论来解释的。理论和我所看到的现实之间存在一种脱节,如何弥合这种脱节是我遇到的最大困难,但也是让我继续研究的动力,我必须将理论和现实在我的思考中统一起来。

  我遇到的另外一个问题是,大多数人,尤其是很多学者,对大众文化持有根深蒂固的歧视和误解。网络文学当然是大众文化的一部分,很多人认为网络文学还没有成熟到可进入学术殿堂的地步,它幼稚、肤浅,甚至有害,研究网络文学能有什么学术价值?这种质疑,我觉得迄今还没有完全消失,那些把包括网络文学在内的大众文化看作一种逃避现实的工具的看法还在广泛流行,而在十几年前就更不用说了。那么重要的问题是,怎样将我个人的兴趣和快感提炼成具有学术价值的研究,并且让那些原来不懂网络文学的人看到网络文学本身的价值。我还不敢说我已经做到了这一点,完成博士论文以后我还在从事相关学术活动,可以说还在为解决这些问题而继续努力。

  还有一个困难想在这里谈一谈,那就是我看中文书的速度问题。我的母语不是汉语,虽然我学习汉语非常努力,但看网文的速度还是无法跟中国人媲美。韩国网络小说,我一晚上能读几十万字,可中文读了一万字就很累了。讨论网络文学的时候这个问题其实很重要,因为它涉及网络文学阅读的“节奏感”。为了进一步研究和交流,我认为最好的方法就是让网络文学的翻译活跃起来,让它“走出去”。

  2023年,《网络文学研究的原生理论》一书出版,相较您的博士论文,改动似乎不多。时间过去了12年,您对中国网络文学总体上的观察和判断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崔宰溶:这些年发生的变化确实非常大,当时我写的很多细节和情况都跟目前的现实有出入。不过,把论文改写成专著时,我的目标不在于重新写出一本能反映所有变化的新版本。我想做的是将我在2011年做出的判断及对网络文学的看法再一次总结出来,作为一种“记录”出版。所以这本书里的看法和思考(相较我的博士论文)基本上没有做什么大的改变,只是修改了一些事实性错误、拙劣的文笔和很多很多的错别字。这是一项很痛苦的工作,因为每一次收到编辑老师的反馈,都迫使我重新意识到我的汉语水平是多么差。至于内容方面的补充,我在书末的附录中写了一些。

  我注意到您在博士论文中提出的“网络文学的土著理论”,在专著中改为“网络文学研究的原生理论”,改动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崔宰溶:我想在这里再一次简单介绍一下我对网络文学的基本看法。网络文学的“使用者”是在网络文学这一庞大空间中的原住民(native),他们才是网络文学最高明的专家,他们懂得最多,像我这样的所谓学术专家也需要向他们学习。我还是坚信网络文学的使用者拥有足够的理论和实践的力量。不过我的想法又不是完全没有变化,最近几年我发现,这些使用者和“大众”也具有“时代性”,有时是积极的,有时是消极的。说得更直白一些,每一个时代的大众都具有自己的局限性。网络文学的使用者确实拥有很大的力量,不过这种力量是“正”还是“负”,当下还难以下定论。

  我把原先的“土著”一词改为“原生”,主要目的在于消除原来消极的语感。其实“土著”(vernacular)这一术语也不是那么的消极,不过管中国的网民叫“土著”,作为外国人,我还是觉得有点别扭。我们的社会需要正能量嘛,与其执拗地使用“土著”这一让人联想起野蛮人的术语,不如改为更积极一点儿的“原生”。在术语选择上,北京大学的邵燕君教授和我的编辑冯巍老师都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您在《网络文学研究的原生理论》的附录《智能手机时代的网络文学变化——以韩国和中国的情况为中心》中讨论了韩国网络文学中的“汽水”叙事[1],认为它与中国的“爽文”相似。除了“汽水”叙事,韩国网络文学或网络文艺中还有其他有价值的粉丝评论或原生理论吗?

  崔宰溶:网络文学的原生理论家的活动仍然很活跃,其水平也越来越高。他们的活动主要表现在各种形式的读者意见(回复、跟帖、书评等)上,我也常常从他们的意见中得到重要的启发。这些意见已经变得很具专业性,涉及细微的文学技巧,有时还会谈到整个网络文学类型的转变等很大的理论问题。在韩国,读者只能在每一章文字后面添加回复,而中国的一些阅读应用有进一步的发展,中国读者可以在每一句话上都进行批注,我觉得非常有意思。

  举个例子说吧。最近几年在韩国最受欢迎的网络小说应该是『전지적독자시점』(《全知读者视角》),写得非常好。在这部小说的连载平台上有很多读者留言,其中不少意见简直是一针见血,切中要害,很有创新性地分析了作者的意图、埋下的伏笔以及整部小说的结构。这些使用者的实践是我当时在博士论文中提出的“土著理论”(原生理论)的很好例证。

  但是,最近我在想,这些原生理论活动慢慢失去了它原有的批判性,反过来制约着网络文学的自由发展。原生理论家已积累了有关网络文学的庞大知识体系,而对新一代网络文学使用者来说,这些知识仅仅是一种信息(information)而已,不再是网络文学的经验或实践。

  最近的原生评论活动,我个人认为是越来越刻板了。以前大家都说小说创作的类型化问题很严重,目前读者对小说的批判也已经严重地类型化了。例如,某一位写手想写一下比较新鲜的东西,那么就会有很多读者提出批评,说你的小说不符合这类小说的“类型”,有时甚至直接骂人,对写手进行人身攻击。这样的现象对网络文学发展的影响显然是消极的,让网络文学的创作变得愈来愈刻板。

  近年来,韩国网络文学的发展也非常迅猛,能否请您介绍一下韩国网络文学的发展经历了哪些阶段?

  崔宰溶:依我看,韩国网络文学的历史可分成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应该是“PC通信”和“图书贷与店”(可以用很便宜的价格借书的地方,中国称为“租书屋”)的时代,即20世纪90年代中期到2000年前后。第二个阶段是文学网站的时代。进入21世纪,韩国陆续出现了专门的网络文学(小说)连载网站。其中比较有名的是MUNPIA(文托邦)和JOARA(很喜欢),至今都还在营业。

  韩国网络文学网站MUNPIA(文托邦)首页截图

  刚起步的时候这些网站大都是免费的,不过很快就开始收费,这些情况跟中国很相似,只不过在韩国,收费模式的完善比中国稍微晚了几年。第三个阶段是智能手机时代。其实在韩国,“网络文学”这一术语几乎被淘汰了,取而代之的是“WEB小说”。“WEB”和“internet”都相当于“网络”,不过韩国人好像认为“WEB”比“internet”更加轻松,更加适合“移动”时代。很多大规模的企业,像NAVER和KAKAO等,都闯入了网络小说市场,网络文学(小说)变得更短、更轻松、更亲近。韩国的网络文学已经培养出了很多优秀作家,他们写的作品发挥了巨大的影响力,所谓的IP产业慢慢开始成长。不过,韩国的网络文学市场和读者从规模上看还有待进一步发展,销售额无法与中国相比,创作环境也不太理想。网络小说的连载速度和节奏实在是太快了,平台越来越多,竞争也愈加激烈,韩国网络小说市场已成为一片“红海”。

  您在《智能手机时代的网络文学变化——以韩国和中国的情况为中心》里谈到了中韩网络文学的相似性,不知道您有没有观察到二者的差异?

  崔宰溶:依我看,中韩两国的网络文学最明显的差异是由两个国家本身的独特性所决定的。有一个细节我觉得很有趣:韩国有“财阀”这一概念,很多网络小说里也写到了财阀。韩国财阀的权力几乎超出法律和道德的制约,所以网络小说中所描写的种种纠葛和冲突往往用金钱来解决。韩国是资本主义国家,资本的力量是最强大的。中国是社会主义国家,中国虽然也有富豪,但他们跟财阀完全不同,他们再有钱也不可能凌驾于国家之上。两国不同的制度和社会环境决定了两国网络文学的不同特征。因此,财阀是一种翻译不了的概念,它反映着韩国这个国家的独特性。韩国网络小说中也有很多“权力者”(国会委员、总统、检察官、律师等),但这些权力者的力量相较财阀来说是很有限的。而在中国网络小说里,主角“一个电话搞定所有问题”的情节(据说这类小说现在也比较少了),也很难在韩国网络小说里出现。

  另一个差异体现在素材方面。有一些素材和类型是一个国家的“特产”,比如中国网络文学中很受欢迎的“盗墓”类小说,在韩国几乎没有市场。《鬼吹灯》等在中国大热的小说曾被译成韩文,不过很快就被遗忘了。还有最近流行的农村题材小说、“上山下乡”题材小说在韩国也很难被接受。反过来,“IMF时代”[2]的故事或2008年金融危机的故事可以说是韩国的“特产”素材。

  最后是网络文学平台运作模式不同。这方面我了解得不深,不过最近几年免费文学应用在中国的兴起和走红是我们需要关注的重要现象。在韩国则是平台中资本和大企业的影响愈加强烈。

  中韩网络文学除在本国拥有大量受众,“出海”(向国外传播)也是一个非常显著的趋势,您如何看待这一趋势?以往,传统文学在国际传播过程中会遇到很多“壁垒”(如本土表达的转译问题),网络文学的对外传播有哪些特点,是否面临同样的问题?

  崔宰溶:近年中国网络小说的韩语翻译比较活跃,有几家韩国出版社引介了很多中国网络文学作品,也形成了不小的粉丝群体。但说实话,最近韩国和中国在网络上对彼此的舆论并不友好。韩国网民对中国产生了很多不必要的误解,反之亦然。在这样的舆论环境下,韩国的一些出版社不得不做出了很有趣的选择:在翻译中国的小说时将有关中国的细节去掉了,使韩国读者在看书的时候意识不到这是中国人写的小说。举个例子,在一本叫作《超级怪兽工厂》的中国网络小说中,有韩国承运船只发生故障的章节,而在韩语译本中,发生故障的船被改为中国的。

  在网络文学平台的眼中,网络文学就是一种“产品”。平台为了满足韩国网民的口味,愿意进行任何操作,他们顺从资本的逻辑,所以中国的网络文学作品进口到韩国时,常常经过很积极的,有时甚至是过度的“本地化”处理。

  这种过度的本地化阻碍了我们对其他文化的理解,是很危险的。不过在某种意义上,我觉得这样的本地化也是很重要的,因为其他任何一种文化产品都经历着这样的本地化处理。比如,《来自星星的你》的中文版剧集里修改了主角是外星人的设定[3],而在《梨泰院CLASS》的日本版剧集里,主角不能去当兵,而被改为去留学了。这些例子其实很多。所以,我们要进一步讨论的是这些本地化的具体方式。

  您在博士论文中敏锐地从粉丝评论中提炼出了“爽”文学观,肯定了它作为一种原生理论的积极意义。“爽”文学观的理论后来又被邵燕君教授发展了,她认为“爽”文学观使“寓教于乐”的精英文学观被“他者化”了[4],您现在对“爽”文学观有新的思考吗?

  崔宰溶:虽然“爽”文学观并没消失,但我觉得网络文学使用者群体的年龄构成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网络文学活动的细节也随之发生了变化。简言之,我们的“爽”跟年轻一代的“爽”稍有不同。

  为了给读者提供“爽”,网络小说写手往往让主角做出了在现实当中很难实现的极端选择:打人、绑架、胁迫,甚至杀人等。如果说以前的网络文学里的“选择”还是有底线的,那么现在这个底线越来越“低”了。韩国和中国的情况有点不一样,就武侠小说而言,中国的很多专家都强调武侠小说中“侠”的重要性,我觉得很有趣,因为在韩国最近的武侠小说中,主流的创作倾向好像是将“侠”完全消灭了,转而去追求最低级的“爽”。以前武侠小说中的主角愿意帮别人,也愿意做好事,但目前很多韩国武侠小说里的人物好像都变成了像杨朱那样“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的“人渣”。或许这种现象的出现和最近韩国年轻人不理想的处境有关。不管是韩国还是中国,年轻一代都面临着比较苛刻的生活环境,就业困难、物价太高……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的文学活动里,要求高道德标准的、助人为乐的好人故事变得越来越没市场,可能是理所当然。而我们该怎样去理解和对待这些新一代的“爽”还有待进一步研究和讨论。

  不过我们也可以发现完全相反的倾向,比如2023年韩国最受欢迎的网文之一,『어두운바다의등불이되어』(《成为黑暗之海的灯火》)的主角就是极其善良的人,讲述的内容也是相信人类的正能量,很多读者也表达了对这些“善”的因素的肯定。网络文学果然是多种多样的。

  您对“网络性”的看法非常有启发性,提出要理解“作为‘过程’的网络文学”,强调网络文学的实践性特征,保持其开放性,但现在关于中国网络文学的历史研究也在展开,特别是关于其起源的争论,您怎么看网络文学的历史化问题?

  崔宰溶:依我个人的看法,韩国和中国的网络文学起源于20世纪90年代初期,在细节上有不同,不过都有30多年的历史,所以已经到了一个需要历史化的研究阶段。我写博士论文的时候,网络文学还是新颖的东西,所以我要做的是把它跟已有的纸本文学做比较研究。不过现在,网络文学已成为两国社会的主流文学形态,整个读者群体的构成和读书环境都变了。90年代的网络文学和当下的网络文学显然不一样,对其变化过程的历史性研究绝对是有必要的。

  目前,网络文学已不再是少数先驱参与的实践,而是成了最受欢迎的文化活动之一,其产业规模之庞大,作品、作家数量之多,是20年前的人们难以想象的。但同时,正如我前面所说,网络文学实践整体上越来越刻板化,受市场和资本的影响,使用者的原生理论愈发类型化,使发挥创意的空间愈发减缩。我希望今后能出现更多历史性的网络文学研究,把它的创新和局限都揭示出来,使网络文学变成更加有责任感的文学,同时也使研究者能够摆脱盲目的赞扬或笼统的批评,能做具体一点的研究。

  现在很多人都在谈论ChatGPT对文学的影响,您怎么看人工智现在很多人都在谈论ChatGPT对文学的影响,您怎么看人工智能与网络文学的关系?

  崔宰溶:人工智能的影响力真的很可怕,在文学创作和流通的过程中我们已经可以看到它的痕迹。几年前我就听说过中国的一些写手开始使用“写作神器”之类的软件来“码字”。最近韩国一些文学征集大赛的参赛作品数量突然飞涨,其中大多数显然是人工智能生产出来的。不过我的看法比较乐观,因为我相信我们从人工智能那里能得到很大帮助,人类和这些技术是可以和睦共存的。人工智能能够帮我修改错别字,解除设定上的谬误,还能够将人名、地名和所有固有名称都整理出来……在网络文学的创作中它能带来的好处是无穷无尽的。

  其实,我担心的不是人工智能在网络文学创作方面的影响,而是它在法律上、制度上的影响和后果。有关人工智能生产出来的文化产品的知识产权归属是让律师们很头疼的问题。假如你是一位网络写手,有一天你发现,一个大语言模型(LLM)或人工智能写作应用拿你的文字去“学习”,然后把它重新输出成另一本小说,那么这部小说到底是谁写的?如果你在某平台上传的VIP作品,被这家平台的“大数据”处理了,然后另外一位写手再用这个大数据去写小说,那么你对这个“新作”的贡献又有多少?厘清这些问题对网络文学未来的发展非常重要,我希望各国尽快完善有关制度和法规,让网络文学的使用者能享受人工智能带来的好处,也让他们的权利得到应有的保护。

  注释:

  [1]"汽水"与"爽文"一样,都指给人提供即时满足的大众文学。"汽水"是2015年前后在韩国开始普及的流行词,指让读者的内心通畅爽快的叙事,其反义词"番薯"则指让人郁闷的叙事,因为人在吃番薯时会感觉喉咙被堵住。参见:崔宰溶.智能手机时代的网络文学变化——以韩国和中国的情况为中心[M]//网络文学研究的原生理论.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23:204。

  [2]韩国的"IMF时代"大致是1997年至2001年。在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中,韩国政府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求援,经过艰难谈判,于1997年12月与IMF签署协议,获得550亿美元贷款,并被迫进行"经济改革",包括重组大企业、鼓励银行合并、对外放开金融和市场、强化金融和企业监管等。2001年8月,韩国宣布偿还欠IMF的最后一笔1.4亿美元贷款,比预定还款期(2004年5月)提前了将近3年,告别了"IMF时代"。

  [3]2016年,韩剧《来自星星的你》在安徽卫视热播。根据电视台方面消息,最终决定将通过再剪辑改变原版的结局部分,男主人公都敏俊的身份也从外星人变身小说家。参见:腾讯娱乐.韩剧《来自星星的你》在安徽卫视播出都敏俊从外星人变身小说家[N/OL].观察者网,(2016-02-02)[2024-02-22].https://www.guancha.cn/local/2016_02_02_350100.shtml。

  [4]邵燕君.从乌托邦到异托邦——网络文学"爽文学观"对精英文学观的"他者化"[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6(8).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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