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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运美:一棵老树的悲喜“人生”

作者:上房揭瓦   发表于:
浏览:156次    字数:2367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64篇,  月稿:0

  卧龙村有一棵大樟树,距今已有上千年了,相传是第一个来到本村的祖先栽下的。

  从外观来看,它确是满目沧桑:树皮斑驳,沟壑纵横,树根遒劲,紧抓大地,露出地面,仿佛年迈人的手背上的血管。它主干粗壮,十几个成年人才能合抱。枝干苍老,但长满了新叶。它开枝散叶,自成一体,好像一把巨伞。有些地方有烧焦的痕迹,那是不知何年何月,天打雷劈的结果。它好像一本厚厚的书,年轮是它的页码,天打,雷劈,衰朽,新生⋯⋯是它丰富的内涵。

  由于年代久远,它的中心变空,可以钻进一个大人,真是大肚能容。但很少有人钻进去,怕遇着什么牛鬼蛇神。

  作为一棵饱经沧桑的老树,它亲眼见证了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从穿开裆裤的小娃娃变成白胡子拄拐的老爷爷,一代代人吹吹打打披红挂彩结婚结子儿孙满堂再到孝子孝孙披麻戴孝送走一个个白发老人,一切众生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在它面前都是过眼云烟。

  卧龙村和老樟树一起成长,最初兄弟两个到此地成家立业,如今已是五千多人口的大村。老樟树从一棵小苗苗开枝散叶,到现在盘根错节,树冠巍然,八哥,喜鹊等各种鸟儿在它上面做窝繁衍,早上各种鸟儿叽叽喳喳,说着各种语言,仿佛是一个小小的“联合国”。

  彼时卧龙村古风淳厚,人们交代孩子们不得伤害老樟树的一枝一叶,也不得伤害树上的一鸟一兽,他们像尊重老爷爷一样尊重老树。

  不知何年何月起,人们坚信它就是上帝派来保佑全村的守护神。造神运动从那时就开始了:人们在树根下建了一个小庙,庙里刻了土地公公,土地婆婆,老俩口慈祥地笑眯眯地看着芸芸众生,人们确信土地公婆就是这个样子,他无所不在,庇佑全村老少。

  在巫医盛行的时代,人们有一点感冒发烧流鼻涕咳嗽诸如此类的小毛病,点上三支香,端上一碗茶,在土地公婆面前一放,说上几句好话,那茶便摇身一变,具有神奇的“功效”。据说喝上那么一碗,保证药到病除。若是一次没有喝好,人们认为是他心不够诚,所谓“心诚则灵”,或者“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人们许的愿望如果实现了,便在树上挂一块红布,树上的红布越多,表现老树的神秘力量越大。人们出门,或赶考,或做生意,或老婆生孩子,都要讨一块红布带在身上,把它当作“护身符”。

  大年三十晚上是老樟树下最热闹的时候,家家户户抬着鱼肉猪首,放在树下,燃放鞭炮,点上香火,跪拜土地,为家人祈福。鞭炮从下午一点要放到五六点,地上是厚厚的鞭炮碎屑,空中弥漫着浓浓的硝烟味,可怜树上的鸟儿吓得一整天都不敢归家。

  在某个年代里,据说是破除封建迷信,一群人打碎了土地公婆的雕像,全村人都保持了沉默。

  又在某个时候,人们没有柴烧,就用很长的棍子捅喜鹊窝,把那些枝丫挑回去烧,一位白胡子老爷爷拦着不肯。说破坏自然环境,要遭报应的。他是一个饱读诗书的人,但人们一把推开了他,骂他是“某某余孽”。

  后来,又有一群人在树下建起了小庙,香火比以前更旺盛了,过年时,大家又抬着鱼鸡猪首前来祭拜,人们互相攀比着,鞭炮比谁的大,烟花比谁的响。一些手上缺钱的人只能偷偷地等人少的时候去祭拜土地公婆了。

  这时卧龙村的人早已纷纷出门打工,有人摇身一变,成了亿万富翁,有人犯了命案,丧身异域。大家都在人海中沉浮,但是无论有钱还是没钱,他们出门在外,都喜欢从老樟树那里讨一块红布带在身上。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李三狗成了卧龙村最受尊敬的人,人们教育孩子总是说:“你要是像三狗那样就有出息了!”李三狗从小是个顽皮的孩子,打架偷盗样样都会。他长得一表人才,传说被某富婆看上,各种说法都有,但他发了大财却是事实。三狗一人出资几十万,另建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大庙,里面供奉着几尊金身大佛,一时间,卧龙村的人都争先走进了大庙叩头礼拜这些大菩萨。

  老樟树下的土地庙一下子无人问津。

  久而久之,小庙瓦破墙倾,上面拉满了鸟屎,飘满了枯叶,一个不懂事的顽童又推倒了其中两幅石刻的对联,反正也无人过问,爱怎么毁就怎么毁。

  老樟树身上再也没人挂上红布了,它渐渐被人遗忘了。

  老樟树旁边的人家拆了旧房子,建了大楼房,老树伸出的枝叶妨碍了它的房子,那户人家毫不客气地把它锯掉了。接着老树的前后左右都建了大楼,大家都毫不客气地锯掉了老树的伸展出去的枝叶。

  老树被大楼包围了,好像一只坐井观天的青蛙。

  一个九十多岁的老人有些看不下去,他拄着拐杖来到树下,看到老树被锯得七零八落,竟洒下了几滴老泪,他刚想发表一点意见,几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笑着说:“老人家,少管闲事,多活几年。”老人家知道自己人微言轻,说了也是白说,长叹一声,颤巍巍地走了。

  某一天,一位外地来的专家偶然路过此地,看到此树,眼前一亮。他对乡民们说,这是一种珍贵的稀有的樟树品种,现在国内已经很少见到。它的药用价值在中国的《本草纲目》都有记载。

  专家马上向县里有关部门做了汇报,县里派人前来考察,并在树上挂上了“古树名木”的牌子,责令当地村干部派人保护。

  老树一下子成了“网红”,很多人慕名前来参观,对于它的疗效也愈传愈神,一时间,老树的一根枯枝,一片树叶,都有人收藏,视如珍宝。原来被村民建房锯下的枝杈,被他们从柴堆里找出来,居为奇货,待价而沽。

  其时卧龙村的马路是柏油的,房子是一栋栋大楼,院子是高高的,里外都装满了监控,但得怪病的重病的人明显增加。有一个从卧龙村走出的大学生对村民说:“以前那个白胡子老爷爷说得对,我们肆意地破坏了自然环境,要遭到报应。”

  有些人病笃乱投医,竟偷偷地剥樟树皮去泡茶喝,跟风者甚众。一时间,老樟树有被“千刀万剐”的危险。

  县里有关部门知道后,派人在老樟树四周焊了铁围栏,并装了几个二十四小时都严密监控的摄像头,并在旁边告示:破坏古树名木是违法行为,一旦发现,必将严惩!

【审核人:雨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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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 人生感悟 王运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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