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雨声稀薄的午后
雨声稀薄
随着一首歌古老的颤音
靠近了这座老桥
栏杆说了许多话
再也无话可说
泪水融化了雨水
一声鸟叫,是不是先前的那一只
铁匠铺,早被孩子的笑声击碎
菜园里,裸被的中年男子
像被一阵风抖落的老茄子
少了翻阅菜花的身影
去年的二婶,比窗户更旧
斑驳的老宅映衬着她的斑驳
她一张口,就把我读成了外乡人
村庄独自往暮色里走去
灯,还未亮
风,拍打着我
用粗糙的掌纹
* 我是醒着的灯
角落里是一朵鲜红的绽开
盘子里是吃剩的桔梗
墙上有破败的钟声
窗户上有伸展的藤
木桌上有写剩的残稿
而我是一朵鹅黄色的灯
只有我是醒着的
茂盛和惨败
都被我轻轻包裹
* 竹房子
建在春天的边上
是一个过路人建在有尘土
路过的地方
我们是否住进去
听一听流水的声音
造房子的人不用进
就能听到月光铺地的静音
我们迟早要住进去
安放被情欲
挤掉的灵魂
* 摁响冬天的门铃
当雪花又一次降临
我的手臂正一寸寸枯瘦
幸好
我已织完足够抵御
二十个冬天的暖
我一一叠放
那从上到下的软
也足够把寒凉穿透
回来吧
摁响那坚硬的门铃
把我的心一一取走
* 闪电和野草的摩擦
那个夜晚
惊雷对着大地喊话
我抖颤着靠近窗户
看枝形的闪电如何修饰天空
就像亲眼看到
它对它足下的野草
如何滑过温柔的手指
* 风筝落下去了
风筝渐渐低垂了
它慢慢靠近夕阳
像不甘心消失的云朵
它将要坠入房子的背面了
还好
那淡淡隐现的星星和月影
包括围拢过来的暮色
都是我的
* 凋谢的落叶乘着风的波浪
凋谢的落叶乘着风的波浪
一群破败的枝条
满布着阴云的眼睛
不要回头
尽管它们经历太多的花开
以及太多的暴力
把它们留在原地吧
时光的手把它们归拢点燃
烟火里有刚萌生的新芽
正对我叩首施礼
* 摸索你心的位置
我成了夜盲
担心你被夜的粗糙擦伤
听不到你木槿花一样绽开的年龄
闻不到你十八岁的皂角香
星群可能是闪烁的吧
你一个人走
我担心一只船是怎样的颤抖
我下床,小心翼翼地行走
黑暗中,我摸索
你心的位置
是被笑容填满
还是那种天空的蓝
是悬崖,还是水的流速
* 解聘
像丰盈的谷禾突然被人收割
一粒丢弃的籽茫然无措
又像一条脱离脖颈的绳索
有人唱着七月的歌谣
是三五童子游于荷塘
才感觉今夏如一团荷叶的薄凉
两鬓斑白,走还是不走
妻子儿子,如两只快乐的小鸟
七月的丰美正在一棵木槿树上演绎
一个下午,我试着搬出体内忘却
的光阴
* 身份
出单位门口
黄昏的光线正靠近我的眉梢
被褥,书籍,做着深呼吸
天空浩大,眼睛对我说
街边小吃,频频招手
但潮水还是从脚底摸上胸口
走旧的路,越伸越长
到村口,才肯调头
写簪花小楷,读《荒原》
和海子聊天
田边的草,独自疯长
忽然明白,身份还是从前
锄上的锈沉积经年
我会用新生的茧把它擦亮
什么都不是
只属于玉米上的红樱
写字楼,转椅,被黄昏推远
笔尖上麦香,嘴唇上桑麻
依然是从前滚动的豆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