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飘扬扬的一场大雪,到处变成了银色世界,房子是白的,街道是白的,树的枝条也承托着面粉一样的白色。红墙绿瓦的美丽青岛变成了银装素裹,有句话:“女要俏,一身孝。”耸立在海滨的小鱼山,远远望去像是披着白色婚纱待嫁的新娘,是那么妖娆;瑞雪兆丰年,来年又是好收成!
望着窗外随风翻滚的雪花,我的思绪也像这翻腾的雪花,回到了六十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大雪的日子,父亲正好弄到一条小船,天黑后父亲出海钓鱼去了。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父亲已经回来了,我爬起来一看,父亲钓了半桶金灿灿的黄花鱼,每条鱼大约不到一尺长,足足得有一斤重。当时我兄弟姊妹多,父亲收入微薄,加上物资供应奇缺,家里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母亲望着不可多得的如此新鲜的黄花鱼,迟疑的和父亲商量,想带着鱼回家看看老母亲,父亲爽快地答应了。
第二天,母亲带着我坐上了开往离青岛百里外莱西的火车,大约中午时分就到了莱西;下了车,这里也是白茫茫的一片雪的世界,路都被雪湮没了,找不到路,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姥娘家赶去,路上我摔了不少跟头,母亲为了拉我,也被一起扯到雪沟里,弄了一身雪,但母亲却好好护着她篮子里的鱼,好不容易到了村头,姥娘的院落就在眼前了。
首先迎来的是一条养了多年的大黄狗,大黄狗欢快的叫着,迎接着远来的亲人,姥娘也迎了出来,后面还跟着舅舅;母亲看着满脸沧桑、又显得老了许多的姥娘,忍不住地哭了起来;多么熟悉的小院,多么熟悉的老屋,母亲已经五年没回来了。
姥娘和母亲有说不完的话,同时张罗着做饭,姥娘是典型的中国式妇女,七十多岁了,仍然很能干,很快就做好了饭,满屋都是飘着鲜鱼的香味,使人垂涎欲滴。吃饭了,舅舅也高兴地倒上了二两小酒,母亲夹起鱼,先送到姥娘嘴里,在当时的农村,这可是不可多得的美味,母亲直到吃完饭,自己也没舍得吃一口鱼。
晚上躺在被窝里,姥娘悄悄的塞给我一个月饼,这是姥娘自己做的,有青红丝、瓜子仁、芝麻、还有核桃仁。这是我平生吃到的最美味月饼,在当时物资匮乏的年代,不知姥娘怎么弄到这么丰富的做月饼的料,没什么防腐剂,这月饼却保存了这么长时间仍然鲜美。
家里的哥哥姐姐没人照料,更挂心着上班的父亲,母亲只住了一天就急急忙忙赶回了青岛;大约不到半年,就传来姥娘去世的噩耗,母亲悲痛欲绝。此后母亲每每念叨起姥娘,庆幸抓住时机回去看了一趟,总算也有点安慰,否则会深深歉疚;冥冥之中,母亲是否也有预感?赶回去见了母亲最后一面。
母亲的鱼,姥娘的月饼,在我的脑海整整缠绕六十年,现在我每次吃月饼,总想起姥娘的月饼,这世上再也吃不到那么好吃的月饼了。我常常把这个故事讲给孩子听,把姥娘的慈祥,把母亲的孝道,也要孩子们记住,这世上有爱还有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