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眼睛里的我们
文/云起
那一回，我出了个作文题目《我的妈妈》，要求学生用一件具体的事情表现妈妈对自己的爱或影响。作文收上来，我感觉很无奈，学生的选材范围很狭窄，以下面三种为主：
一种题材写自己生病了，妈妈在下雨的夜晚背自己去看病，雨很大，一路上走得很艰难。在医院里，妈妈在走廊上坐着守自己输液，第二天醒来发现妈妈一夜未睡，看见妈妈憔悴的模样感觉到深沉的母爱;
第二种题材写自己的衣服或者裤子坏了，睡到半夜醒来，发现母亲正在灯下缝补，体会到“慈母手中线，针针都是爱”的深情;
第三种题材是写自己周末回家发现炖了猪脚，或者是做了什么好吃的，自己立刻享受美食盛宴，让妈妈一起吃，妈妈露出慈祥的表情说自己吃过了。最后发现母亲在厨房吃自己剩下的食物。
三种题材的作文都从不同的层面表现了母爱，很感人的母爱。可是，看完之后，总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第一种，看病一定要冒雨行走么?现在就算是乡间，应该也有摩托车吧?第二种题材的作文，给人穿越到七八十年代的感觉，衣服是现做的?缝缝补补一整夜，这衣服要破成什么样子才会让母亲辛劳一整晚呢?第三种，在西昌市城区，还会有许多家庭为一份荤食忍嘴待孩子吗?当然，也不排除个例，以上三种情况也许确实存在于经济条件不好的家庭，但是类似作文一多，给人感觉写的是同一个母亲，没有特殊性了。
评讲作文的时候，我特意让真正是写自己母亲的学生站起来，人数寥寥可数，而且他们作文中所写的事件也没有亮点，比白开水还平淡。那节课，我们一起探讨自己的妈妈是个怎么样的人。
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一开始学生们都绞尽脑汁，回答得比较保守，妈妈很辛苦，要上班，要做家务，要管自己吃、喝和学习。
后来，在一个同学说自己的妈妈就是整天打麻将，什么事情都不做之后，才真正把这个话题的讨论推向了高潮。
“我的妈妈喜欢打麻将，为了这个爸爸常和她吵架!”
“我的妈妈不讲道理，只认分数不认人!”这是唯分数论的家长。
“我的妈妈不做饭，还总骂爸爸做的菜难吃!”
“我的妈妈表面信任我，却总会偷偷翻我的书包!”
“我妈对自己的妈妈好，对爸爸的妈妈很凶!”
“我妈让我要勇敢，结果她自己晚上不敢出门。”
……
听着孩子们对妈妈的讨伐，我想起有位家庭教育师说孩子最开始说假话就是从写作文开始的。是不是因为现实中的妈妈不好取材，为了让笔下的妈妈高大上，学生才不得不去虚构作文的内容呢?
我想起我的孩子曾经写过的关于我的作文。她写希望妈妈能天天陪着她，接她上学放学，辅导她写作业。那个时候，我在月华上班，周日返校，周五才回西昌在她身边。作文里面她用别的妈妈接孩子的温馨对比自己赶公交的孤寂，一看见就让人心酸;还写了我周末回来很勤奋，一直备课改作业，不陪她玩;写有一次我陪着她走夜路，她一点都不害怕。
这是我在女儿作文里的样子，以前我觉得文学作品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可以改编加工和创造，虽然对她独自一人回家感到心酸，但是仍然欣喜于自己在她作品里热爱工作，勤奋和勇敢的形象。然而现在再次细细品味，感觉字里行间隐隐有对我的控诉：陪伴她的时间很少，让她感觉到孤独，让她小小年纪就不得不学着坚强和独立;她虚构我们走夜路的故事，把我当做精神的依靠，其实是希望我能勇敢，像个侠女那样在她身边保护她吧。
我和女儿聊起从前，我觉得自己总有几件印象深刻不可磨灭，对她人生有深刻启迪的事情会被她记住。我记得，女儿读幼儿园的时候，有一次，我们搭八路车到名店街，抱着她下车后，我发现要给的公交费还捏在手上，车子刚刚启动，我赶紧追上车，把车费给了。我想，这件事，我身体力行，一定会让她体会到做人要实诚，不能存侥幸心理，不占便宜的道理。然而，说到这件事，她印象虽然很深刻，但我们理解的点完全不在一个频道。她说，当时我突然放下她，转身就跑，把她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被抛弃了。我不禁莞尔。
我想起有一次带女儿散步，看见无臂canji人用脚在地上写工整的字。又提起这件事情，女儿撇撇嘴说：“妈妈，你记得吗?你让我做选择题，给了我十块钱，要么吃爽乐酷，要么捐给残疾姐姐。”是这样，我当时就想引导女儿感悟她的自强不息，让女儿学会坚强，学会选择和放弃，学会在自己有能力的基础上帮助别人。女儿笑着继续说，“妈妈，虽然帮助了姐姐我很开心，但是我觉得这样的选择对一个吃货来说还是很残忍!”
气氛很好，我接着对女儿说：你喜欢追星，初三那么紧张的时候，我都陪着你去香港听演唱会，妈妈很民主吧?女儿夸张叹气嚎叫道：压力好大啊，那个时候没有考好，你总拿演唱会说事，我伤心了好久呢!
女儿开始讨伐我，说我看恐bu片叫得惊悚，让她觉得比恐bu片本身更恐bu;
说我有时候不遵守交通规则，不走人行道，横穿马路;
说我有时候容易生气，动不动就把声音提高八度吓到她;
说我让她不玩手机，自己却拿着手机不放手;
说我要求她立长志，自己的减肥计划却是常立志……
看到我越来越幽怨的眼神，女儿哈哈一笑，用手搂住我说：“妈妈，别气馁，人无完人，我知道你爱我，很民主，我们家很温馨，你要相信我也是非常爱你的!但是，有错就要改喔!”女儿嘚瑟地笑着走开了。是我开启的话题，让她有机会吐槽，她怎能不开心?
只是，女儿的话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接下来，我想我除了要在课堂上引导学生们学会观察生活，感悟亲情，宽容地理解父母之外，还应该和所有的妈妈谈一谈应该找个机会了解自己在孩子眼中的样子，要求孩子越来越好的同时，我们也该让自己变得更完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