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故事

张立星:羚“羊”挂角无踪迹

作者:林小宁   发表于:
浏览:93次    字数:4478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70篇,  月稿:0

  “叮铃铃”,身边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骤然将高烧中的我惊醒,手机屏幕上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是张立星吗?这里是县防控办。”一个陌生的女声从手机听筒里传来。

  防控办?我心里一紧,坏了,是祸躲不过,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是,什么事?”

  “你的核算检测结果异常。请问你现在在家里还是在单位?你家住哪里?是不是归九街管?你待在家里不要出去,待会社区会跟你联系。”

  我机械地回答着对方的问题,一时间失落、惊惧、无奈各种情绪交织,心里一团乱麻。怎么办?是居家隔离,还是去方舱?如果去方舱,万一我走后妻子一人在家发病怎么办?……

  短暂的慌乱过后,我心里渐渐镇定下来。我决定,第一,居家隔离。因为我从前天回家,与妻子并未严格隔离,我已经“阳”了,很可能妻子也已经被感染,留在家里两个人能够互相照应。第二,自我隔离。从现在起,我将自己“囚禁”在此刻休息的后卧室兼书房内,争取用这间斗室闷死新冠病毒,不负我的“拘禁”生活。

  事不宜迟,我将自己的决定简单向妻子交待并征得她同意后,立即强打精神,带好口罩,关闭卧室门窗,在门口放好“免洗手消毒凝胶”,然后,和衣上床,开始了自己的隔离生活,颇有些“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的味道。在床上,我拿起手机,再次注意看了一下屏显:12月13日,星期二,16:30。看着手机屏幕,近几天经历的事情不禁又一幕幕浮现在脑际……

  其实,对于预防新冠我还是很积极严谨的。三年了,我在单位基本一直就在防疫第一线。从志愿服务到卡口值勤,从统计入户到包联社区,我从来都是冲锋在前。尽管最近一段时间,国家的防疫政策在大幅度松绑,尽管网上一些专家说“新冠是自限性疾病”、“新冠是大号感冒”、“新冠患者90%无症状”,但我还是积极做好个人防护,注意个人卫生,尽量不聚集、不扎堆,远离易感人群。我的信条是:能迟得一天算一天,能迟得一月算一月。按照专家们预测的新冠病毒变异速度和方向,说不定再过几个月,新冠就真成了普通感冒也说不定。然而,千小心,万谨慎,一次偶然的下乡还是让我破防了。

  那天是12月8日,我陪同单位领导到有关乡镇检查工作。这次检查,是为接下来的国家级检查打前站,做铺垫,查漏补缺,因此,不仅要看档案、核资料,还要去移民点实地走访。上午,我们到了蔚县东部的一个乡镇。除工作之外,乡镇领导谈到最多的便是疫情防控。前一天当地的一个村子办白事,结果丧事的“礼房”人员“羊”了。镇村干部为了控制疫情蔓延,要求事主拿出礼单,逐人落实,居家隔离,结果村里人拒不配合,最后没办法只好在村里用大喇叭呼吁了一下,让村民们自己注意,好自为之。下午,我们到了东南部的一个乡镇,负责接待的副书记正在大发脾气。原来,乡政府所在村子的一个村民上午就已经查出核酸阳性,村干部已经通知他本人和家属,让其采取隔离措施,谁知该村民中午在家吃完饭后,下午若无其事地下地干活,而后“失联”了。这位副书记此时正在电话里冲村里的书记发火。一天的下乡经历,我最深的感受就是,疫情形势危如累卵,乡村已经处于疫情大爆发的前夜。晚上回来的路上,我们几个鉴于疫情的紧迫,为了避免交叉感染,一致决定明天中午不在乡镇吃饭。

  12月9日,我们到了南部山区的一个乡镇。早就听说这里接壤保定,疫情形势严峻,然而,在乡政府我们感受到的是不同于其它地方的轻松。我注意到,在乡政府大院里给我们带路的一个年轻干部竟然没有佩戴口罩。当随行的司机师傅向这位年轻干部发出疑问时,对方却风轻云淡的一笑说:“没事,反正迟早都得阳。”在会议室,乡书记向我们谈起当地疫情时,更是曾经沧海、举重若轻:“没办法,看开了,总得做工作吧,我们这些人肯定都得阳。跟干部们说了,阳了别乱跑,就在你那屋待着,我让人给你送药。”他说,为了避免感染家人,他本人已经将近两个月时间没敢回家了。上午10点多钟,在工作的间隙,我们单位领导接到一个电话。电话正是昨天中午陪同我们吃饭的一个干部打来的,电话内容是,昨天镇上一个干部核酸阳性了,让我们提起注意。上午11点半,我们终于检查完工作,谢绝了乡镇领导中午吃饭的邀请,在当地便民核酸检测点测完了核酸,便匆匆踏上了归程。

  隆冬的大山,寒风萧瑟,一片苍茫。一路上,车子在空寂的油路上疾驰,车上的几个人心情忐忑。快到县城时,单位领导忽然说:“不管你们几个回哪儿,我暂时住单位呀。我怕回家传染上孩子。”他的孩子是个十岁多的可爱的小姑娘。据他说,每次回家,孩子都要亲手为他喷洒酒精,消杀衣履,护家情切,童真可掬。其实,谁不怕传染给家属啊?他的话引起了我们的共鸣,除了租车公司的司机外,我们几个均表示愿意暂时住单位,等几天核酸检测确认无事后,再回家居住。于是,几个人来到单位,当天中午开水泡面,晚上便在各自办公室和衣而睡。

  12月10日一早,单位领导告诉了两个消息。第一个,前天在乡镇吃饭时陪同我们的两个干部核酸检测阴性。第二个,单位办公室(我们吃泡面屋)的一个女同志在家出现疑似新冠症状,抗原自测阳性。两个消息,一喜一忧,没想到,新冠肺炎已经到了躲无可躲、防无可防的地步。为了排除疑虑,我们分别于10日上午和下午在城内核酸检测点做了两次检测,结果全部为阴性。11日早上,我们在核酸检测点做完单人单管核酸采集后,单位领导提议回家。于是,我们两个人顺路步行约5公里,迎着冬日暖阳,汗流浃背,相伴回家。

  然而,看似平静的河面,其实水下已经波翻浪涌;看似朗朗乾坤,其实新冠已经魅影附身。11日晚上,手机上河北健康码按照常例应该更新的核酸阴性结果迟迟没有出现。我在焦急中度过了第一个揣揣不安的夜晚。12日上午,不甘心的我又到小区附近的核酸检测点做了10人混管核酸检测。由于气温骤降,阴风呼啸,在路上,我便感到寒意刺骨,后悔忘记戴帽子,担心诱发感冒。果然,下午一觉睡醒后,感觉浑身发冷,头痛如割。找到体温计一量,38.5度。我心惊之余,还保持着一份清醒,害怕将感冒传染给妻子,火速把自己的被褥抱到了后卧室兼书房,与妻子分房而睡。当天晚上,我关心着手机上的河北健康码核酸信息更新,几乎每隔一个小时打开一次,但是,我最终失望了。这个夜晚注定是难熬的夜晚。我躺在床上感觉身体里有一座火山在翻腾。我先后吃了4粒“连花清瘟胶囊”和两粒“感冒通”。半夜,大汗如瓢泼而来,我感觉胸脯上的汗水涔涔而下,流到身下的床单上,就如农田里洇地的水流浇灌着干涸的土地。昏昏沉沉中,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醒来后,天已经麻麻亮。感觉身体好像比睡觉前稍轻松一点。我满怀希望,一骨碌爬起来继续量体温、查看健康码。然而,现实再次打脸,体温仍然38.5度,核酸信息依然保持一幅“蜡样”尊容。这是感冒吗?大汗过后体温仍然居高不下,怎么像肺炎的症状呢?上午,我满心疑惑,躺在床上,依旧迷迷糊糊,而且除了头疼外,两腿膝盖也开始酸疼。就这样,时间在似睡非睡、混混沌沌中一分一秒流逝,直到下午4点钟县防控办电话将我吵醒。……

  我的“羊”已经实锤了,可这只“羊”是从哪儿来的?与我一起下乡的几个同伴怎么样呢?想到这,我心里激灵一下,赶紧拿起手机逐个通知他们,让他们尽快检测,与家人隔离。谁知,结果却大大出乎意料。他们几个无一例外,全部有惊无险,核酸阴性。放下电话,一股莫名的懊恼直冲脑际,这是为什么?难道只有我运交华盖?我躺下又将几天来的情形在脑子里仔细过了一遍,仍然百思不得其解。唉,也好,甭管什么原因,少一个人得病,少一个人痛苦,这样也是好事。良久,我终于无奈地捋平心绪,昏昏地又睡着了。

  14日早上,我的体温降到了37.5度,感觉没有那么怕冷和疲倦,但仍然头痛、腿疼,而且开始剧烈咳嗽。如此与外界隔绝,靠自身免疫与烈性传染病抗争,在我记忆中还是第一次。因头痛不便看书和浏览手机,我只好大部分时间躺在床上天马行空,胡思乱想。听着推窗的呼呼风声,我仿佛又回到了老家的十字河畔,回到了儿时的小伙伴中间。也是这样的季节,也是这样的午后斜阳,我们滑着自制的“冰船”(一种滑冰的冰车),在一望无际的冰面上,竞相追逐,嬉戏打闹,快乐的笑声响彻云霄。那时我们的棉衣很薄很旧,不少小伙伴棉衣里面没有“腰子”,弯腰腆胸,小肚子就暴露在外。我们的手冻裂着很长的口子,脚后跟冻得鼓起了很多蚕豆大小的疙瘩,奇痒难耐。我们的头上冒着热气,用“冰扎子”杵起一片片冰块,放到嘴里,感到冰凉解渴,甜美无比。那时我们似乎没有感到冷。那时的我们有青春,有热血,有欢乐,有憧憬,有无数斑斓的梦。倒是这些年,随着退休年龄的接近,原先许多莫逆之交的同学、同事和朋友,或随子女迁往外地,或因生意定居京城,或缘生计蛰居乡间,甚至有的已经先行一步,阴阳两隔。尽管现在通讯便捷,但故人天各一方,心曲难共,时常感到莫名的孤独和悲凉。就在上月初,一个要好的老同学不幸离世,我因县城封控期间在包联小区值勤,不仅没能生前探望,其死后也没能送上一程,至今想起,每每扼腕痛惜。“我今因病魂颠倒,唯梦闲人不梦君”。此时,我更加理解先贤们梦中的失落。什么时候我才能与昔日的好友在梦里重返少年,相聚言欢啊?

  从15日到17日,我的体温逐渐恢复正常,头痛、腿痛逐步好转,有咳嗽但已平缓。18日到19日,各种症状基本消失,新冠已成强弩之末,这场我与新冠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胜利在望。在这间斗室里,百无聊赖的我环顾四周,开始重新审视书房的陈设和布局。书房装修于10多年前,但其整体格调依然如初,素洁、淡雅、天然去雕饰,使人居间心静、脱俗、忘记红尘。然而,在书房素白的氛围中,房顶正中的吸顶灯上,周身的红叶图案却如燃烧的火焰,给整个屋子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热烈和朝气。片片红叶不仅契合了杜郎俊赏、红叶词工,更是在一片静白中,洞见思想的放飞、诗意的浪漫和想象的无涯。“繁霜尽是心头血,洒向千峰秋叶丹”。此刻,我站在灯下,心潮难平。万山红遍、层林尽染不仅仅是大自然的美不胜收,它更寄托了我一种心仪奉献、向往崇高的悲壮情怀。

  20日是我解封的日子。早晨,我在家中抗原自测,当看到检测卡上仅有一根红杠时,终于长舒一口气,仿佛吐净胸中块垒。我决定趁热打铁,再去进行核酸检测,加以确认。按照微信信息,我开车直奔城北植物园检测点。一路上,车辆稀少,行人寥寥,不见了往日的繁华。看着县城空旷寂静的街道,我心中五味杂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21日上午10点钟,我手机上的核酸检测信息出现了久违的更新,24小时阴性,缠我的“羊”彻底跑了。可是,这只“羊”跑哪儿去了呢?家里就我和妻子两个人,这些天尽管我尽一切努力做好隔离措施,但毕竟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以传说中奥密克戎剧烈的无孔不入的传染力度,妻子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呢?可是,10多天下来,妻子虽然也偶有嗓子不舒服、身体疲劳等现象,但确实并没有典型的新冠肺炎症状出现。我不放心,让妻子在家用抗原自测,检测卡“T”杠上仅有非常模糊的印记。这真是只来去无踪、神秘莫测的“羊”啊。

  21日,应是民间传统“熬冬”的喜庆日子。我站立窗前,看到小区院子里天气阴沉,朔风劲吹,树枝摇摆,雪花飞舞。灰白的水泥路上,一个行人正口罩遮面,棉衣裹身,俯首缩颈,匆匆而过。我顿觉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下升腾。

  呵,今年的冬天好冷啊。

【审核人:雨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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