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七天假,但高中的学习紧张,学校要求4号就返校。那天正好是重阳节。我对女儿说:“你明天就是生日了,给你些钱,请亚琪她们吃个饭吧。”
女儿说:“我过新历生日的。”现在的孩子都习惯过新历生日。
我又问女儿:“那,希望爸爸给你买什么礼物?”
我能感觉得到她心里欣喜,她说:“我想要一条裙子。”
呀!我的女儿真的长大了?爱漂亮,爱打扮了?她从小就不爱穿裙子的。她的性格,打小就像点男孩子,初中老师都说她是男孩子思维,偶尔理科考不好,有同学还拿这个说辞来笑她。
女儿又说:“很贵的。”
我是不是从小就惯着她了?连忙说:“不怕不怕。”又好奇地问她,“多少钱呀?”
女儿说:“要三百多呢,预订的,还没有那么快。”
我心里笑道:“你可以小看我的余额,可不能小看我对女儿的爱呀!不贵不贵!”
这个周末,高一年级放了一天月假,女儿回家了。每个周末,我都要和女儿聊很长时间,了解她的学习生活,分享她的快乐,分担她的烦恼。女儿进入高中以来,成绩并不理想,月考后,她哭了,说“从来没有这样自卑过,没有这样绝望过。”我和她说,努力就好,无论将来怎样,你都是我的好女儿,努力的意义并不在于成功,而是为了将来没有遗憾。
最近一两个月,女儿并不快乐,我常常为她担心,好几次,都在梦里惊醒。女儿曾经有过理想,一直没有放弃过,我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在坚持着,她只说,学习的苦她并不怕。
女儿的性格比较倔强,也好强,受不了委屈,我总是和她说:“人没有不受委屈的,甚至没有不受冤枉的,你的人生之路还很长,不管对错,都要虚心接受批评。”她总是说:“好。”
好!她就这样,从小,只要你说得让她服你,她就说“好”,她不喜欢太直接。我有时候想,其实我们何尝不是如此呢?我向来不喜欢引用他人的话,但我突然间想起卡耐基说的:“任何人都喜欢赞美之词!”
当女儿沮丧时,我总是对她说:“你行的,因为你是钟好呀!”
我不止一次对女儿说:“女儿,谢谢你带给我们的快乐!”于父母而言,孩子来到这个世界,我一样对他们心存感激。那年,当我得知妻子怀孕了,高兴得走来走去,呢呢喃喃地说:“怀上了?真的怀上了?我要做爸爸了?”昨晚和女儿的电话里说起那天的心情,我问女儿:“你知道我那时候多激动吗?那种情状就像范进中举一样。后来,在你出生的那天,我站在医院大楼的走廊里想,我一定要对你妈妈好,她可以为了我拼命生一个孩子。但后来,你妈妈说,我最爱的还是你。”
妻子怀上女儿后就没有再去上班了,住了一段时间,觉得有些厌烦,就回家了。她在家住了一段时间,又觉得厌烦了,于是,她又来了。当我们再见到的时候,她的肚子微微隆起,她上前抱我,我将她拥入怀中,娇小的她就像手心里捧着的一掬水。随性养莲,是我人生之幸。
我们并没有什么生活的经验,一次,妻子的一个堂叔从揭西过来探访我们,我们说起她预计什么时候就要生产。堂叔将这个事和我岳母说了说,并说我妻子的肚子并不是很大。岳母很快打电话过来,叫我们去检查一下。果然,妻子的羊水不够。
医院开了一些药让我们带回来,那些天,妻子天天吊水,每次,都让她狂吐不已。我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恨不能去代替她。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那天,正是10月31号。我把这个消息告诉我一个朋友,朋友说:“你的生日是10月1号,你女儿的是10月31号,你们占了10月的头尾,你女儿就叫十月好了。”
“说笑呢!哪有这样取名字的?”我笑道。不过后来想想,“十月”这个名字,其实也不错的。
自从有了女儿,我信了神明。她生下来几天,晚上都哭闹不已。一天晚上,我尝试烧香拜地主,果然,她不哭了,睡得挺香的。于是,每逢初一十五,妻子特别勤快摆香案,供品,烧香磕拜。后来有人问我的信仰是什么,我说,我的信仰就是我的妻子和孩子。
女儿逐渐长大一点,晚上不爱睡觉了,也不爱躺在床上,否则就哭闹。妻子不得不背着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直到女儿睡熟才解下来放到床上。那时候,妻子带着女儿在家,我在外面谋生,这一切都是她一个人扛着,现在想想,她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平心地说,我真的没有做什么。
孩童的可爱就像贴心衣物那兜里的一块糖,时不时掏出来舔一舔,那醉人的甜呀,不可言喻。女儿读幼儿园时,极喜欢和我讲电话,每次挂电话的时候,她说“爸爸,我的手都有点酸了”,我都笑。到了小学时,女儿怕我骂她贪玩不学习,每次打电话找她,她都杀猪一般地哭,妻子吼她:“他离你几百里,能够打你?”但我始终没有骂过女儿。
从在襁褓之中,到今天十七个虚岁,女儿的影子在我脑海里重叠,恐怕绕地球一圈也不止,如果要写下来,所有的文字,也许要重复用无数次。还是她六七岁时的两件事,我是怎么也无法忘记的。
那年,妻子带女儿和儿子来住了大半年。我们租住的地方因为长期很多老乡,于是唤它“唐人街”。女儿生性好动活泼,很快就和“唐人街”的孩子混熟了,有三个和她玩得好的女孩子,一个是广西的乐乐,一个是吉安的爱香,还有一个,我忘记了。幼儿园一放学,她们就你追我赶的,到了吃饭时间,我们几家人唤孩子的名字,几乎充斥着“唐人街”。一次晚饭,我翘着二郎腿喝酒,女儿很快吃完饭,就跑出去找同伴玩,谁想到,我的脚绊倒她了,她摔倒在门槛上,下巴流血了。女儿“哇”地哭,那哭声就像炸雷一样,妻子冲上前将她抱起来,女儿喊“妈妈!”我手足无措,我惊魂不定,我后悔不已,我抱起女儿飞奔去药店。幸好,无大碍。回来一下子,女儿又去找同伴玩了,我笑女儿说:“听说母女如仇,你平时总是气你妈妈,关键时刻你还是喊妈妈的。”
又一次,凌晨时分,女儿喊肚子疼,我起身就背着她去找医生。偶尔一盏微弱的路灯在黑暗中发出淡淡的光,一路上,几乎是黑暗的。在人口流动复杂的广东,特别是黑夜里,我从来不觉得有多安全。我很害怕,我和女儿说着话来给自己壮壮胆子,问她疼吗,甚至说着废话。不远处,窜出四五个社会青年,可能是从网吧打完游戏出来的,他们高声说着粗俗不堪的话。我们离他们不过十多米远,我不敢朝前走了,脑子里闪出一个疑问:“他们会不会是人贩子,如果是,如果他们抢走我的女儿,我一定豁命去!”还好,他们走远了。
世界归于寂静,黎明前的黑暗笼罩着我们,我站在诊所的门前,轻轻地喊:“医生,医生!”声音虽小,在万籁俱寂中却如洪钟,但里面没有回应。我照着门板上的电话拨了过去,一遍,两遍,三遍,都没有接。我背着女儿无奈地离开,一扭头,就刚刚我们走过的路口,有光,那是一家包子铺。病急乱投医,我们还要投包子铺,我上前问老板娘:“姐,我女儿说肚子疼,医生又没有起床,咋办?”老板娘一定是生活经历丰富的女人,说:“看你慌的啥呀,给她喝一瓶藿香正气水就好了,我这有,我这有……”我激动得恨不得跪下来磕头了。但还是没磕的,白天里,我买了一些礼品给她,老板娘一再推辞,我语无伦次地说“救命之恩,救命之恩”,她才收下。
直到去年,我对女儿说:“我感觉对不起你弟弟,如果我的爱有十分,给你的是六分甚至七分,而给弟弟的是三分最多四分,以后不这样了,都给你们十二分,一半一半,不偏心。”
咋不偏心呢?我多么爱女孩子,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她可以不漂亮,不优秀,我只要她平安,健康地长大,将来去爱,去结婚,去生子。
十七岁。我对女儿说:“女儿,生日快乐!爸爸陪你长大,爱你!”说着话时,我满眼的世界,都是我的好好,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