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次高耸的楼房,统一华丽的着装,耸立在山坡上,炫耀着它们那年轻的模样。其实,这里,并非是生我养我的故乡。
顺着我手指的方向,那一片低洼的稻田,它生长的地方,便是埋葬我故乡的“坟场”!如果岁月可以裂帛,我愿扯下童年时光织成的那段锦,藏在贴近我心脏最近的地方,永远在我的记忆里辉煌。
淅淅沥沥的小雨,在初春的天空中飞扬,我与母亲在老房的堂前静守时光,母亲在一旁飞针引线,灵巧的手指在鞋底上下穿梭,而我,则望着屋檐下的雨滴出神呆坐,看雨丝时急时缓,似断非断。廊前的红石块已经有了浅浅的酒窝,常年接受雨水的滴落,也是难以抵挡岁月的风雨消磨。我偏爱那雨滴的声响,它就像一首儿时的歌谣,滋润着我柔软的心房,有母亲在的时光,便是这番岁月静好的模样。
一排排低矮的老房,经受着四季的风吹雨打,屋顶的瓦片积攒着岁月的瘢癣,雨后的阳光穿透氤氲的薄雾,瘢癣蓬勃着生的力量。老房的前方,有一条宽阔的河流,静静地流淌。
春日里,三两只小舟泛于河面上,船头歇着几只鸬鹚,船尾的渔夫手握长杆,往鸬鹚的脚上轻轻一挑,鸬鹚便一头扎进水底,一会儿功夫便相继钻出水面,被绑的喉管鼓鼓囊囊。河岸边,经常会停泊着乌蓬小船,老船夫将箩筐内的米糠倒进船舱,这是他们一天走村串户的成果,他们为了生计也是背井离乡,赚的这点微薄的收入却是他们全家的希望。
童年的时光,怎能忘记端午时节那番热闹的欢场,节日前后,河面上总不乏四五只龙舟相互角逐,它们一路追赶着去往聚集的地方,那里有几百只龙船等着赛事闪亮登场,勇士们或赤膊上阵或统一着装,他们摩拳擦掌,它们齐声吆喝跟着锣鼓的节奏,他们拼尽全力只为村里争得荣光。霞光,染红了西边的云彩,河面便泛起了红光,映照着河岸边家乡亲人的脸庞,个个神采飞扬!
秋冬的清晨,河面一片烟雾缭绕,岸边的浣纱女将搓衣板一字排放,此起彼伏的捣衣声为这座村庄,更添了几分宁静安详,吐吐吐“的机帆船每天往返于饶州县城和故乡,或顺水而下或逆流而上,水路交通,方便出行,船长有了这些额外收入,家里的日子过得满满当当。
一轮火红的太阳,自辽阔的天空中冉冉升起,向河面投下万道金光,烟雾散尽,河水更加清澈透亮。
村庄,逐渐自沉睡中苏醒,河堤上行人三三两两,向着三里开外的小镇,买卖日常。自行车铃声清脆响亮,长发飞扬的姑娘,风一般飘过身旁。
一条宽大的池塘,将村庄隔成两半,我家就住在池塘边上,池水常年未经污染,保持着干净清爽。奶奶偶尔会挽着竹篮在岸边清洗衣裳,儿时的我们也不时会垂钓于池塘。夏日,我常常扶着老伯的篱笆矮墙,蹚着被烈日晒得滚烫的池水,去往村后的学堂,书声朗朗常常顺着风的方向,在村中回荡。
夜里悠悠的风自水塘边吹来,疲劳的身体接受风的抚慰,正在自我疗伤,躺在自家的板床上,凝望着遥远夜空中的点点星光,也凝望着镰刀般的皎月像一艘小船在蓝天中飘游闪亮。
耳畔吹来了谁的笛声悠扬,它在述说着一段风月情长,婉约谁的浪漫忧伤,回音袅袅,清幽绵长,好似清风朗月,也似露珠滴于草尖。如云,似雨,温柔地落在手心,化作柔情绵绵于枕边,于梦里千遍万遍,也化作一场花事落在你我的心上眉间。
最爱一轮圆月高悬与夜空之上,如水的月光照亮雕花的窗,照在房前孩子们的身上,照亮她们纯真的脸庞,她们在月光下尽情地嬉闹,尽情地跳跃欢唱,无邪的笑声在夜空中回响。
一场洪水彻底腐朽了老房垂老的躯壳,模糊了她们清秀的面庞,我的故乡,它还猜不透岁月的薄凉,便将被迫交出所有的热情被迫从这个历史舞台上黯然退场,即使情感躲在一旁哭得死去活来也改变不了现状。最终它倒在了这片它热爱的土地上。
纵然我想以虔诚的名义,却再也无法在阳光下触摸到真实的故乡,惟愿,此番杯空过后,请容我快快进入梦乡,去寻我梦里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