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二次来到根见村了,上一次是酒后朦胧,回来后记忆模糊,像是“梦游天姥”,留下了遗憾,也留下了向往。
不知转了多少个弯,不知越过多少个岭,终于看见了这座小山村。小山村被一条自西而东的小河分成两部分,四面环山。走不到根儿,你见不到她的真容。
车子在一个小广场停下,下了车没走几步,就来到河边,河里流水淙淙,在嶙峋的乱石间跳跃着雪白的浪花。
不远处,一对老夫妻在整理着地瓜。老韩大哥近前询问地瓜多少钱一斤,老汉抬头看了看,笑了笑没言语,可能是没想到自己的地瓜还能换成钱。又问了一遍,老汉低下头:“你想吃就拣两个吧,不要钱。”
又往前走了一段,跨过一座小桥,顺着羊肠小道往上走。经过一道磨盘路,走进了一片荒凉。这里曾经是村民的聚居地,房屋一层层不规则条状往上建。前后屋之间,一条仅容一辆小推车走过的路。有不少倒塌的房子,院子里的野草不知枯荣了多少个来回。
不知道这些破败民房的主人是去了大城市奋斗,还是迁往别处安家,至少我知道,这里曾经“鸡犬相闻”,曾经欢声笑语,曾经泪流满面。
一丛庞大树冠吸引了大家,葱绿的树枝上挂着数不清的小果子。跟村民打听,他说叫“youyou”,怎么个写法他也不知道。
好在有“识花君”,一查,竟然是“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里的“枳”。摘下果子尝了一下,酸,苦,涩,嘴巴好半天没合拢上。我想,枳就是枳,绝对不是橘子变化而来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枳在这里得到了自己生存的权利。
问了一下“度娘”,才知道这东西也并非一无是处。可以种植在院子周围,长大以后就成了天然的篱笆墙。果实可以提取有机酸,种子可以榨油,叶子、花朵、果皮可以提炼芳香油。不过只有这么一棵,成不了气候。
枳树下,是一个苍老的院落。院门上的对联很完整:“平安千秋福,家和万事兴。”横批是:欢乐寿增。
探头探脑进了院子,破旧的屋门走出一位腰身弯成90度的白发老太太。一问,老太太90高龄了,除了腰不行了,耳聪目明,竟然还认出我们当中一个人去年来过她家。
我不知道这位老太太为什么仍然一个人住在这破旧的院落,我知道这座院落曾经热闹过。我们不敢问老人的子孙在哪里,更不敢问老人为啥不去新房区,因为每个人都有秘密,每个选择都有理由。“父母在不远游”,不再是捆绑人的信条。朝聚夕散,已经是常态。
我们是过客,老人是主人。院子里是否温暖,只有老人自己知道,就像这座小山村,酸甜苦辣咸,接踵而来的游客,是没有资格谈论的。就像这棵枳树,坚定不移生长在这里,就是对的。
有一种掏出100块钱送给老太太的冲动,却掏不出来。迈出门槛,一棵大大的绿油油的白菜苗在墙角肆无忌惮地伸展着,开怀大笑的样子。进门的时候怎么没看见呢?
走下山坡,迎面是一棵银杏树,树高22米,树龄340年。此树跟其他的银杏树最大的不同,就是根部长出许多小银杏,被村民亲切称为“子孙万代”。
明万历年间,高姓先祖高岳从安徽凤阳府迁移至此,距今已有400多年历史,该村有400多户人家,高姓占95%。村里地少人多,1000多亩耕地,全部是山塂薄地。或许,正是因为有限的资源,无法供养无穷匮的子孙,便开枝散叶了。
在400多年的进程中,高氏子孙不断外迁。据不完全统计,从到根见迁出建村并以高姓为主的村庄有人石、滩甲庄、梅家、车村四个村庄,而孤石河村又是高姓从人石村迁出。这些村庄的高姓人家,又先后散落在小岚、玉皇台、沙沟、高家兴等村。
到了1974年1月,又有18户人家,迁到乳山口镇西南部、牟乳公路西侧建村,叫“新建村”。
夕阳下,古老的高氏家庙,容颜苍老,却依然岿然挺立。背后有连绵群山,面前有淙淙流水。院子里有一株400多年的紫薇树,树身早就高过家庙,树冠掩映着院子。可以断定,每年七月中旬,必然花开满院,清香远飘,散落在各地的高氏子孙都能歆享得到。
上车回城的时候,老韩大哥提溜着一袋子地瓜,我心中蓦然生出一种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