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散文

赵莉:我在老挝当农民

作者:高岩   发表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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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83篇,  月稿:0

  第一章

  前言:

  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长。水不得时,风浪不平。人不得时,利运不通。——摘自《寒窑赋》

  人生能有几个八年?

  而我家就在二000年至二00八年间过得一塌糊涂,本来幸福安康的家庭,被接连不断的厄运打击得支离破碎。

  我和爱人原是当地一家知名集体企业的中上层领导,我是副总经理兼工会主席,爱人俊华是供应部会计,我曾代表企业于一九九一年十一月在北京人民大会堂江西厅受到开国上将杨成武将军和全国人大副委员长程思远的亲切接见,并同桌就餐。

  一九九三年十一月,时任河南省委书记李长春,周口地委书记王明义视察企业,我作为企业领导班子成员全程陪同。

  当时我家在镇子上过着富足,体面的生活。

  因为体制原因,企业于二000年初破产了,为了生活我家开了个饭店,当时的饭店经营几乎全部签字赊账,一年半后饭店被拖垮。

  和饭店同期投资的酒厂,两年后也停业关闭。

  二00二年初又借钱搞了个养猪场,一直投资六个月,两百多头大猪即将出栏,本地却遇上建国以来最大的猪瘟情:猪流感,链球菌,猪丹毒等,全赶上了,每天都要死几十头,原本一头能卖八百左右的活猪,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被防疫站工作人员拉走消杀掩埋。

  再凑几个零钱再去买各种兽药,几天后两百多头大猪全部死光,寂静的猪场里只留下一堆药瓶和一地的粪水,借的几十万投资也随之打了水漂。

  万般无奈下,我和俊华准备出国再谋生路。因之前打听到在老挝种植的西瓜和辣椒成熟时,恰与我国的季节相反,国内市场售价高,而且,老挝的地租和人力极其低廉,这个项目很适合投资又少,又急需翻盘的我们,经再三考虑后决定出国去老挝当农民去,于二00三年正月十三出发,踏上了去外国的求财之路。

  此行一去,五年方回,五年间,在异国他乡颠沛流离,数次迁徙,艰难的求生之路,无奈的异域生存,欣慰的阶段进展,惊悚的历次遇险,浓情的傣族亲人,感动的高层慰问等经历,我曾写日记片段记录,后把日记交给我儿子周飞,由他统筹整编,撰成章节,来纪念这段喜乐共存的日子。

  第1节-走进风雨

  早上,天空雾蒙蒙的,空气潮湿又寒冷,透露着离别的伤感。

  我和爱人俊华又去看看熟睡中的孙女,实在不忍心喊醒这个一岁半的小宝贝,亲吻下孙女的额头后转身告别了老母亲和儿子、儿媳们,带着昨晚准备好的行囊向小镇汽车站走去。

  我们计划的路线是客车乘沈丘至郑州,坐火车郑州至昆明,到昆明后再转汽车到边境。

  我刚要上车时,回头留恋地看了一眼,才发现我的老母亲一直跟在身后,眼泪在打转,我说:娘回去吧,以后要多多保重!我的老娘哽咽着答应说:好,好,好。可就是不离开。

  汽车发动了,此时的我很想下车扑到老娘的怀里痛哭一场,可是我不能这样做,这样对于一位七十七岁的老母亲来说是更大的痛苦。

  车子开走了,车轮在无情地转动,瞬间觉得离家也越来越远。隔着车窗望着一头白发,驼背的老娘在慢慢的消失,一股酸痛涌上心头,我的心像斧砍刀割一样。我在心里头默默地说道:再见了俺娘,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保重!

  经历了一天的转车,当天晚上七点多钟我们终于到了省会郑州。在郑州火车站附近找了一家便宜的招待所,三十元一间还挺干净。夜里十一点多,排队两个多小时我们终于买好了两张明天开往昆明的火车票。回到住处后我和爱人看着手里的火车票,感到心里沉甸甸的,我们也不知道这一步走的是对还是错,也不知道命运的车轮拖着我们又要驶往何方。

  坐了一天多的火车,绿皮火车伴着“咣咚”的节奏声,窗外逶迤绵延的黑山慢慢的后退,火车穿越无数个隧道,迎来无数个隧道口的光明,一路上,又遇到十多次下雨和雨后的晴日,我预感到:我们的此行也将和路上的风景一样:风雨和晴日同在,黑暗与光明并存。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也不知道现在到了哪里,深山里小镇的上空不时绽放着绚丽的烟花,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我内心深处升腾一股说不出的凄凉,越来越想念我的小孙女,想着她现在肯定念叨着找奶奶,爷爷。对未来未知的恐惧越来越浓厚,我不知道我们将去一个什么样的地方,选择的方向究竟是逃避还是一个新的开始,我闭着眼,一脑袋的迷茫和不安。

  俊华拍拍我,递上来一个凉烧饼,这是我们在老家准备的干粮,说:吃点吧,好歹今天是正月十五,别瞎想了。

  是啊,今天是正月十五,是别人万家团圆,烟花齐放的正月十五,而幸福却离我们那么遥远。

  忽来的山雨急切地拍打着车窗,突然,车厢内的音箱放起歌曲来,是刘欢的那首熟悉的歌曲:“昨天所有的荣誉,已变成遥远的回忆,辛辛苦苦已度过半生,今夜重又走进风雨,我不能随波浮沉,为了我挚爱的亲人,再苦再难也要坚强,只为那些期待的眼神,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向读者抱歉,这首歌词我无法删减一句,因为每一句都是为当时的我们量身打造,至今无法释怀,每一句都那么应景,每一句都那么的懂我们,有理解,更有鼓励!

  我忽然感觉心里开了,没有什么大不了:前路不明,我有双手!亲人虽远,同踩地球!成败何惧,只不过从头再来!

  第2节-初到边境

  绿皮火车经过三天两夜的走走停停,终于在正月十六中午缓缓地停在了昆明火车站。

  随后我们提着大包小包来到昆明汽车站,经过一下午的守候,黄昏时,我们上了昆明到勐腊县的卧铺客车,昆明离勐腊九百多公里,全是山路,客车时而盘旋在崎岖的悬崖边,时而蜗行在幽深的山谷中,起起伏伏,摇晃的我们晕头涨脑,就这样,慢吞吞的走了一天一夜,在正月十七日夜幕降临时,我们到了边陲小城勐腊县。

  看着夜色中穿着明显民族服装的人们,一切都那么的陌生,连讲普通话的人都很少,我们顿生一份恐惧感,便在汽车站对面找了一家旅馆住了下来,登过记后,服务员看我们是外地人,又特意说:“夜里你们一定要把门关好!”

  第二天早上,我们找了个公用电话,给家里报个平安后又坐小客车前往勐润乡,从勐润乡又搭乘两个摩的下午到了我们出国种植人的边境大本营-曼回尖村。

  曼回尖村坐落在一个幽深山谷中,这里林海茫茫,山河纵横,紧邻中老边境,往南走五里路就是边境检查站,村内一个个小竹楼紧紧连成一片,一条小河婉转地围绕在村边,这里有不少老乡,临泉的,驻马店的,一时乡音络绎不绝,使我们顿生亲切感,心里由衷的踏实。

  这些内地种植人最大的老板叫彭建,大家都喊他“老建”,云南保山人,四十多岁,高大健壮,有名的仁义,热心肠,经常帮助刚搞种植的散户,小户,给予这些人技术指导,信息提供,和生活食宿上的方便。他今天刚从老挝回来,我们见到了他很高兴,好像找到了依靠,赶紧过去打招呼,老建很热情,对我们嘘寒问暖,并对我们说:“大家都是出门的人,在外挣钱不容易,相互帮助是应该的,想当初,我来到这里时身上只剩六十块钱开始打天下,打过小工,烧过酒,养过猪也开过小卖部,都没有赚上钱,后来开始搞种植才有了今天。”

  听了他这番话,我们很是振奋,决心发扬艰苦奋斗的精神,好好干出一片天地来!

  借住在老建家干活的人很多,男女都混住在竹楼二楼的大通铺,要一直等到六月底,七月初才能去老挝种辣椒,西瓜,还需一段时日,我看这吃住都不方便,就在村内租了一个小木屋,每月租金四十块钱,又置办了锅碗瓢盆液化气,安顿了下来。

  几天后,俊华在老建的介绍下,先办好手续去了老挝,一是先熟悉一下基本种植技术,二是也能挣几个工钱补贴生活。

  第3节-曼回尖的日子

  新租的小木屋前面紧靠着一条小溪,屋后是空旷的西瓜地,自从俊华去了老挝后,近些日子我白天闲暇时就到处走走,晚上就在小木屋里听屋后西瓜地里的蛙鸣,夜里经常有一种说是蛙不像蛙,蜥蜴又不像蜥蜴的奇怪物种爬到屋里来,起初我有些害怕,后来也就习以为常了。

  这里的治安不错,民风淳朴,热情好客,内心里还保留着那份原始的善良,村里是真正的夜不闭户,在这两个多月的日子里别说打架,就是吵架也从来没有见过,各个民族都和睦相处,乐于助人。

  我喜欢到屋后的西瓜地里转转,学学种植技术,屋后的西瓜地的种家是临泉老乡程金发,他爱人是邻村的傣族姑娘依腊,依腊上过学,能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他们对我很好。

  俊华打电话过来说他在老挝交了一个哈尼族的朋友,名字叫米普,二十二岁,已结婚并有一个三岁的男孩,米普原是中国红河的哈尼族人,在她小时候就跟她阿玛一块来老挝,因她会说中国话,刚到老挝的人都会请她当翻译,她见了中国人也格外的热情。就在前天下午还在地里背瓜的米普,夜里就生了个女孩。

  俊华听说她生孩子后,今天买了鸡蛋,红糖前去看望。

  她一家人都非常开心,她阿玛把家里仅有的一只鸭杀掉招待,生鸭血放上盐是一个菜,烤鸭肉是一个菜,鸭架骨熬汤又是一个菜,条件有限,菜虽少,也充分体现出了她们的热情好客。

  转眼傣族泼水节到了,泼水节对傣族来说是相当于我们汉族过年的盛大节日,泼水节的赶坝点每年换一个村子,今年刚好在曼回尖村,一大早我和老乡们就去赶坝,场面真是热闹非凡,参会的各族人民衣着锦绣,族风绚丽,有很多卖场卖各种民族小吃和各种异族风情服装,我们尝了很多叫不上来名的水果。

  正在观赏泼水节的热闹时,突然听到一个老太婆在叽哩哇啦地招唤我,我上前去,这个老太婆个子不高,黑乎乎的脸上长满了皱纹,牙也掉光了,但看着很淳朴善良。只见她左手拿个老南瓜,右手拿两把青菜比划着要给我,我接过来表示感谢,她又比划着问我多大岁数,我五指齐伸说:“哈西”,就是五十岁的意思,她上来就握着我的手高兴地说:“老根,老根”,意思是同岁,但她不说和我同岁,我还以为她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呢!

  中午时分,屋后的老乡程金发和依腊来邀请我去他们家过节,我便带上一箱啤酒和一些食品前往赴宴,依腊做了一大桌傣族风味的菜,我从来没有吃过这种微辣,又牛肉味特浓的肉干,这是傣族特色的煮牛肉,先把生牛肚切开倒出草沫,洗净后用刀把牛肚内壁的一层黏膜刮出来,放进一个小布包里,牛肉和布包同时下锅,放盐和辣椒煮了出来的。

  离开她家之前,我按照我们老家的规矩给她女儿五十元的红包,依腊不要,说她们这里没有这规矩,我说:“你也要尊重一下我们的习俗吧?”,她女儿瑞瑞开心地接过钱一蹦一跳地出去了,看着可爱的孩子,这是我离家以来最愉快的一天!

  俊华来电话了,他现在在老挝丰沙里帮老板熬樟木油,在那里遇到了两个汉族人,一听说俊华姓周,高兴得握着双手称“家门”,他们原来也是中国人,后来划分国界时被划到老挝那边去了,很渴望还能回到祖国的怀抱。他俩带着一只脸盆大的野生乌龟和两只狗娃大的熊崽,问俊华要不要,乌龟要八百元,两只熊崽要两千元,他们说小熊的妈妈被别人打死取胆了,看来老挝那边的野生动物保护工作还有待提高。

  最近几天闲下来的时候思乡之情非常强烈,想念我娘,想念孩子们,更挂念我那聪明可爱的小孙女,真想一步到家看看,可什么时候又能回去呢?

  第4节-老挝安新家

  时间真快,转眼就在曼回尖近半年了,老挝那边种植辣椒,西瓜的时间也快到了,我和沈丘赵德营的老乡范秀梅去勐腊县办理相关手续,滂沱大雨一直下个不停,整个街上都水流成河,这里没有出租车,我俩坐摩的先到城南派出所办理暂住证,再去国际服务公司办理出国申请和公安局外管科办理证明,最后去边防大队办理证件,一天跑下来,淋得落汤鸡似的。

  回到勐润乡时,夜色已经降临,刚好有一辆拖拉机要经过曼回尖,于是我们就把去老挝要带的面粉,大米,挂面,油,锅灶等生活物资都买好,趁车回到了曼回尖。

  公历二00三年八月十四日,老建把我和范秀梅送到了中老边境检查站,经过边防武警一番检查后,我们踏出了国门,回头看一眼,无限留恋。

  俊华和老乡们安排了一个当地人骑着三轮摩托在检查站不远的地方接我们,我们上了车子,便向老挝的深山驶去。

  这里是自地球形成以来都没有改变过的荒山野沟,杂树杂草丛生,凸凹不平地貌加之多年来倒下的横七竖八的死树和长久以来雨水山洪冲出的鸿沟,让人走起路来非常艰难。

  也不知颠簸了多长时间,在拐了一个大漫弯后,视野里出现了一条小河和一个小型的平原,老远就看见一个人站在路边。

  车子缓了下来,我才看清楚站在路边的人竟然是俊华,褪色的衣服上带着一片片血迹和汗渍,脸又黑又瘦,双手布满了老茧,看的我心里很难过,俊华还不以为然的说:“这算啥,又没事,前天砍杂树时被野蜂蛰得眼睛肿老高,我都睁不开眼,都没事!”

  这个小平原有三百多亩地,依山傍水,北边是一条小河,南边是一座大山,薄薄的雾气笼罩在小河两岸,土地中透着一股甘甜芬芳的味道,开荒整平的土地大部分是留着种甘蔗的,只留下来一小部分用来种辣椒,我们计划投资十亩地的辣椒,现在自己也不懂技术,前景未知,心里也没底,但愿风调雨顺,能开局成功。

  我们临时的家是俊华用两层塑料布搭的棚子,塑料布上边盖满了竹叶,棚子里的面积约有九平方大,俊华就地取材做了一个竹床和几个货架,棚子门口的顶子又向外延伸了两米,那是我们做饭的地方,算不上厨房。棚子后面有两棵不知名的大树,树的周围都是一些竹子和杂草,俊华砍出了一条通向河边的小道方便取水,小道左右的树枝树杈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遮阳棚。

  看着我们这依山傍水,前庭后院的新家感觉很温馨,挺满意。和我们相隔不远,伴水而居的棚子还有七个,他们是临泉老乡留齐,于老二,岩谭香,江老四等人的临时小家,格局大同小异,晚上点亮灯时像一排小星星,也是一道风景。

  天刚亮我就被清脆悦耳的鸟叫声叫醒了,我准备去河边洗漱,走在棚子后面的通河小道,无意中抬头一看:有四,五条大花蛇缠绕在头顶的树枝上。把我吓得倒抽一口凉气,这里的野生动物太多了。

  这里的旱蚂蟥随地都是,无处不在。蚂蟥爱叮o型血的人,俊华就是o型血,旱蚂蟥每天都要光顾他几次,前天叮着他的脚和腿肚子他还浑然不知,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当别人发现时,他的衣服上,特别是裤子上已经血迹斑斑,有次他一弯腰,突然“啪”一声,从上边掉下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他以为是衣服上的扣子掉了,一看原来是一条蚂蟥,肚子都喝的撑圆了,在场的人又一看他的脸,额头上还叮着一只蚂蟥,所叮的地方还在流着血。

  不光是蚂蟥多,蚂蚁,老鼠,怪鸟也多,一到夜幕降临,老鼠就开始嬉闹打架,有时候跑进棚子里来,块头都挺大,个个都有一两斤,也不怕人,我赶它们走,它们急了会蹿起来咬人。

  到深夜时,树上会传来一阵阵婴儿悲惨的哭声,听得人毛骨悚然,那是一种不知名的鸟叫声。这里还有一种飞虫,貌似蝇子,但比蝇子小了很多,它所叮之处立即就是一个芝麻大的血洞,据说它身上有强酸,对人体有腐蚀,它的唾液里有麻醉成分,等你感觉发痒了,它早已吃饱喝足,飞的无影无踪,我们给它取名叫“小咬”,这里蝇子很少,因为蝇子下的卵还不够蚂蚁吃的。

  有天夜里,大概三点左右的时候,我感觉左肋一阵刺疼,起来用手电一照:一大堆黄蚂蚁正在啃咬肌肤,从身上打掉又爬到手上,害的一夜没有睡着,感觉这里就是地狱。

  但到了白天,天高云淡,青翠的山上开满了粉红色的,杏黄色的野花,小野兔不时的在花间探头探脑,又是一片世外桃源的样子,和夜里的狰狞相比,让人恍若隔世。

  我们吃水是在小河里取水,有时下过雨后河水是黄泥水,要澄好久才能饮用,于是就想了办法,我们在留齐的帮助下用塑料布做了一个接水的棚子,四个角一撑,中间剪个洞,说来也巧,接水棚刚做好就下雨了,我找了几个水桶接满雨水,舀起一杯,看着这大自然赏赐的无根之水,纯净清澈,一气喝下去,甘爽无比!俊华说这雨来自北方,是祖国的水汽化雨而来,我们顿时感觉这水明显有亲切的味道!

  棚子南边是预留的辣椒地,地形南高北低,落差大概有两米,地里原本长满了杂草和竹子,这几天都砍干净后又烧了一遍,刚犁过。

  现在是雨季,几乎每天都要下雨,有时一天要下几次雨,还好这里的土质好,只要雨一停,便可下田干活,现阶段我们主要的工作就是把一些树根和草棵找出来晒干,烧掉,不太平整的地方趁平,以后好耙地。

  这里太阳毒,一出屋全身就会被晒得火辣辣的疼,浑身上下汗水流不停,每个人每天要喝大半桶水,一渴就拿着碗舀一碗水咕嘟咕嘟地一气喝完,说句难听又贴切的话就像老牛喝水一样。俊华对我说:“干不动了,就歇着,这几年跟着我受罪了,我觉得很对不起你,你从小就娇贵,哪吃过这样的苦,受过这样的罪,这活以后我自己干,你只管做个饭就行了!”,听了他的话,我很感动,不管咋说,我也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能干多少就干多少。

  一天紧张又繁忙的劳动结束后,我的手上又多出了几个水泡,双腿被棘刺扎得伤痕累累,浑身上下大小关节都酸痛,脸和胳膊全都晒得发红,浑身汗水湿透,随时还会有红蚂蚁和蚂蟥上身,防不胜防。

  虽说干活很辛苦,倒也能让人忘掉思乡和负债的忧虑。

  现在的日子苦中也有乐,南边的大山里会不时传来打猎的枪声,屋后的河里时常会有三五成群的傣族妇女欢快地围鱼,她们唱着不知名的调子,和野虫野鸟的叫声混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特殊的交响乐,令人陶醉。

  第5节-最炫民族风

  在老挝,傣族语是他们的国语,傣族就是贵族,傣族人一般都居住在乡镇的大路两旁,而哈尼族人大都是居住在深山里,没有公路,出门靠双腿,走的都是他们自己踏出来的羊肠小道,忽高忽低,弯弯曲曲。傣族人很少出来打工,因为他们有很多土地,每家有几十亩的,甚至还有上百亩土地的,而哈尼族地少,还都在山上,所以,哈尼族都是靠打工养家的。

  哈尼族的男人大都不干活,他们在家看看孩子,下河摸摸鱼,或者上山打打猎,很是清闲,而妇女和姑娘们好像就是天生的奴隶,脏活,重活,累活都是她们去干,她们舍不得闲着,在去干活的路上还要边走边捻线,出门时她们都背个竹篓,里边放上一把扒锄和一把砍刀,一袋粗糙的米饭和一个小瓶子,瓶子里面装的是味精,盐和辣椒面,到了下工吃饭时,就随便到地里找点野菜,野蘑菇,野茄子等,有时也不洗,用手捋巴捋巴蘸着盐和辣椒面就吃起来。

  她们穿的衣服大都是中国淘汰的旧衣服,小商贩从边境运过来卖给他们的,也有一些是中国民间捐赠的旧衣服,她们穿的长袖上经常印的有汉字“中国移动”“临沧中学”“太太乐鸡精”等,最可爱的是有一个黝黑邋遢的妇女穿的长袖上赫然印着“我很丑,但很温柔”,我们每次看到都忍俊不禁,她却一脸茫然。

  年纪大点的妇女也有穿自己织的黑色百褶粗布裙,穿裙子的大都不穿内裤,为了“方便”而方便,她们方便都是到有水的地方,方便完一洗了事。

  她们大都喜欢嚼槟榔,随时掏出一片树皮,一点烟丝加上一片树叶和石灰掺在一起放到嘴里慢慢的嚼,说是可以保护牙齿,整天吃的嘴唇红红的,牙齿乌黑,她们还骄傲的跟我比划着她们是好样的,在休息时会相互捉虱子,挖耳屎。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哈尼族的妇女也打扮自己,在集镇贸易,或节日时她们出门会搽点头油,但头油有时是煤油,有时是柴油。

  她们爱赤脚走路,这里布鞋买不到,就连结婚的新娘子也只能穿着拖鞋,这边只有傣族,苗族,布依族,瑶族的孩子上学多一点,哈尼族的儿童上学的很少。

  哈尼族有一个恐怖的族规,视孪生孩子为不祥,只能保留一个,谁家生了双胞胎,在孩子满月那天,全村人像过节一样都赶到他家,把其中的一个孩子溺死,然后欢呼雀跃。

  这里无论是傣族,哈尼族还是苗族,他们都喜欢喝酒,但是下酒菜很少,哈尼族人吃饭从来不炒菜,他们连案板,灶台都没有,我去过很多哈尼族人的家里,他们做饭只有一个锅蒸米用,没有灶台,他们是把锅吊起来下面烧火蒸,要是逮个鱼,搞点肉,就烤着吃,青菜一律是生吃。

  为哈尼族妇女写了这么多文字,丝毫没有诋毁之意,都是客观写实,她们虽然生活原始,但勤劳实干,骨子里没有享受的基因,是我们种植业生产重要的中坚力量。

  傣族人就讲究多了,他们既会烧烤又会炒菜,敬酒或大家干杯时都会全体起立,齐声呐喊“噻-噻”,很有豪饮激情。

  傣族的姑娘结婚三年内住娘家,姑爷要在岳父家干三年活以谢对姑娘的养育之恩,姑娘和儿子一样分家时可以分得家产。傣族人穿着考究,女的穿衣服都是上短下长,走起路来阿娜多姿很有风摆杨柳的韵味,每逢过节日,她们在头上一边插上一朵鲜花,然后载歌载舞,可以说个个都是美女。

  有人说老挝是世界的“五保户”,至今大部分山还都没有开发,公路是石子路,种地不上化肥,不打农药,稻子亩产量只有三百多斤,自从中国人来这搞种植后,化肥的余力让他们稻子产量提高不少,因此我们来这里种植他们是非常欢迎的。

  老挝是一个没有国际纠纷的国家,多年来与我国一直友好相处,老挝的副总理在会见我国吴邦国副总理时曾说道“欢迎中国的企业到老挝投资养殖业,种植业”,吴邦国副总理说道“中老是友好国家,无边界纠纷,希望世代友好下去。”

  如今老挝正采取措施,对外开放,逐步地向现代化和科学化进军。

  第6节-河畔惊魂

  老建来了,给我们送来了辣椒种子,留齐和我家早把苗床地整好了,土质,温度刚好可以开始下种。

  经过一天紧张的劳作,共种下了三十六包种子,两箱红辣椒苗,种了大约三亩多地,剩下的面积准备种青椒,只等老建再次带种子过来了。

  这段时间来,我双手打满了泡,双腿被棘刺扎得和“小咬”咬的已经没有半点好地方了,结了一层很厚的黄痂,奇痒难忍,真想用刀狠狠的刮刮,越是这样,就越容易招蚂蟥,俊华晒得像个黑人一样,地里忙来忙去,一刻也不得闲。

  终于到了晚上可以歇下来了,晚饭后,我和俊华在棚子外边坐着乘凉,九点左右的时候,顺着河道从东边逆流而来一股阴风,天空刹那间变得漆黑,突然,一道亮光闪起,就听“喀嚓”一声巨响,一个惊雷劈在棚子后边的大树上,瞬间,冰凉的雨片骤然从天空斜飞下来,我们赶紧跑进棚子用绳子去加固棚子的边角,外边的雨越来越大,手电照去,五米之外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狂风的呼啸声格外尖厉,还隐隐约约伴着婴儿的哭声,附近竹林中也不知道谁家的水牛找不到回家的路,“哞,哞”地叫个不停。

  河水的咆哮声越来越大。

  俊华警惕地站在门口看看,发现浑黄的河水泛着白沫在门口北边不到五米处向东翻滚,山洪爆发了,河水剧涨,已经淹没了我们的通河小道,再这样下去,我们赖以栖身的小家也要被冲走!

  苍天啊,我们究竟犯下了什么罪行?这么一遍又一遍的惩罚折磨我们?

  菩萨啊,您不是保佑善人吗?我和俊华大半生来从未亏待过任何人,在家与邻为善,施助孤寡,从来没有和任何人发生过争执,您就不能保佑我们一次吗?

  雨渐渐的小了下来,河水不再上涨了,就在门口北四米处翻滚盘旋,视野好了点,但还是看不到河对岸,河面似乎一望无际,水面上飘着枯树杂物以排山倒海之势极快地向东汹涌而去,我们就这样惊恐地坐在棚子里,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祷告着:谢谢菩萨......

  天刚蒙蒙亮时,雨停了,这场雨整整下了七个小时,我和俊华赶快到地里检查我们昨天刚栽下的辣椒苗床,由于我们的地势南高北低,有两米的落差,地里没有一点积水,我赶紧掀开地膜看看,苗床刚播下的种子安然无恙,我心里猛松一口气。

  下午时分,沿河而居的老乡岩书和老建的老婆桂林,来看望我们,她们想得真周到,给我们捎来了遮阳网,同时,还带来了三斤猪肉和几个苹果,把我馋的赶紧洗了洗,给大家分分,我把我的苹果连皮带核一下都吃的干干净净。

  俊华也馋了,这几天他逮个蚂蚱,蟋蟀都会烧着吃掉,我想了个办法,用装洋葱的网兜做了个搬鱼网,搬点小鱼小虾的炸吃。今天朋友来了,我们当然要做几样好吃的。

  我先把搬鱼网在河边下好,然后领着岩书和桂林去了南边的竹林,这竹林里下过雨后竹笋到处都是,空心的是苦的,实心的是甜竹笋,竹笋生长迅速,特别是下雨之后一夜能长五十多公分高,“雨后春笋”说的就是这个现象,不一会,我们就采到了几只肥壮的甜竹笋,回到河边顺手提起刚才下的搬鱼网,由于河水剧涨,这次居然搬一个斤把重的罗非鱼,还有一些小鱼虾,今天待客,真是太有面子了。

  我把罗非鱼红烧了一盘,把刚采的甜竹笋切片和那珍贵的猪肉炒了一大锅,蒸了一锅米饭,顿时,浓郁的香味充满了小屋,这顿饭真香啊!俊华大口地吃着,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又恢复了当年的幽默,作了一首诗“景无竹俗,人无肉瘦,不俗不瘦,竹笋炒肉!”

  大家哈哈大笑,屋里处处洋溢着温馨幸福。

  第7节-破土的希望

  早上,我小心翼翼的掀开地膜,看到前几天撒的辣椒种子都发芽了,又匀又齐,晨光照在了一片幼苗上的露珠,竟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我心里很是喜欢,心想,露珠都能折射太阳的光芒,那我们的事业现在虽然很小,只要努力,也能做大做强。

  留齐过来看看,说地膜可以慢慢的揭掉了,让幼苗慢慢的锻炼锻炼。

  留齐老家在安徽临泉,是我们老家离得最近的老乡,四十出头,黝黑憨厚,还没有找到媳妇,来老挝三年了,种植技术会的不少,就是还没有挣到钱。

  我家地南边还有三亩无主的原始荒地,我和俊华准备发扬蚂蚁啃骨头的精神把它开垦了,刚开始垦荒时看着满地的枯树杂枝,真不知从哪开始下手,俊华说,别看其他,就从身边的一棵小树,一片荆棘开始,低头干活就行了。

  就这样,就从脚下开始砍芭,脚下的空间越来越大,砍芭非常危险,砍芭的时候要特别注意树枝上的毒蛇和树叶上的蚂蟥,还有随时可遇到的野蜂窝,我们带着草帽,身上披着塑料布当做防护服,感觉干一会就闷热难耐,汗水能把鞋子里都灌满,走路一滑一拧。

  就这样,经历了九天炼狱般的劳作,终于一点一点地把荒枝杂棵砍完了。

  由于出汗多,潮气大,我的两腿结的黄痂都泡成了黄水疮,痒得无法忍受,时时刻刻都在折磨我,我快要崩溃,夜里只能睡三个小时的觉,我感觉身体各系统都失去了平衡,精神有点恍惚,浑身没劲,可怕的是,我从国内带的绿药膏和清凉油都用完了,唯一的办法只有用盐水洗洗,从上次河畔惊魂后,我有点相信菩萨了,夜里痛苦难熬的时候便在心里默念:南无观世音菩萨,保佑我的双腿快好起来吧......

  我无意发现,我心爱的辣椒苗有个别烂根,睡倒和面叶的现象,留齐说是因为土壤过湿引起的猝倒病和立枯病,要增加光照时间或在烂根处放些草木灰帮助吸收水分,出四个叶时用百菌清,天赐宝进行杀菌和施肥。

  经过几天的精心照料,我心爱的辣椒苗疫情得到控制,我和俊华又把刚开垦的三亩地栽上辣椒苗,对待小辣椒苗就像对待刚出生的娃娃一样,精心细致地呵护着它们的成长,希望它们在年底结出丰硕的果实。

  中秋节到了,也没有什么好吃的,就用鸡蛋白糖加上面粉炕了几个圆饼来代替月饼,又给沿河的老乡每家送去两个,留齐送来几根刚摘的黄瓜,于老二和江老四用自制的炸药在河里炸了不少鱼,送来了一大条,沿河的八个棚子,八家老乡像一个大家庭一样热心互助,第一个中秋节就开始相互走亲戚,让人心里感到温暖。月亮升起来了,我心里由衷的想念国内的亲人,这里没有电话,无法给亲人们送去祝福,我就看着月亮,心里说:月姥娘啊,你现在照着我,同时也照着我娘,我儿子儿媳们,还有我可爱的小孙女,您就给我传个话吧,就说我们在这里很好,祝他们健康安宁,中秋快乐!

  月亮又大又圆又亮,呈金黄色,悬挂在我们的东北方向,我看着格外亲切,感觉自己从未走远,俊华说:“对着月亮许个愿望吧”。我说:“我现在还能有什么愿望呢?除了想挣点钱,早日还清外债,能体体面面的回家外,另一个愿望就是把现在的经历都记录下来,将来能出一本书,记载我们这段苦中有乐的生活”。

  俊华说:“你把日记本都放好了吧?”

  我说:“以前的都放好了,以后的我会每天记录,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回去了,就交给咱大儿周飞,让他给咱整理编辑出来,以他的才华,应该没问题”。

  俊华来了兴趣,问:“准备取个啥书名?”

  我想也没想,顺口答到:“我在老挝当农民!”

  (未完待续)

【审核人:凌木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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