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因为名字的普通,许多地方都有“莲山”。我们鄱阳油墩街的“莲山”也就是一座小山,方圆大概十几里,海拔不足千米。主要因山腰的云峰寺四季香火不息,此山便成了当地人心中的“名山”。
附近的居民,每到清明节前后,都会结伴去踏青登山。孩童们还会摘上几枝当地人称之为“春天花”的映山红,回家把它插在瓶子里,装上半瓶水,似乎总想把这春天留住。
我第一次上莲山是学校的登山比赛,算起来那年我16岁,正读高一。我在山村里长大,以砍柴爬山为日常,同学都说我身体结实得像头牛。作为班级选手,同学们满怀希望,自己也觉得信心满满。那天的比赛热烈而隆重,山脚下一声哨响,我便使劲奔跑,可领先没过第一阶山坡我就坚持不住了。幸好有同学及时搀扶,才避免了晕倒的结局,休息了好久才慢慢爬到寺庙处。想想那时,青春年少,那知登爬高山——欲速而不达!
那时候,学校经常会到莲山去组织班团活动。高二那年,班级组织秋游莲山,期间在山头上组织文艺汇演。我没有演唱的技能,只好与同桌阿华两人来了一段诗朗诵——
我要用手指那涌向天边的海浪 / 我要用手撑那托住太阳的大海 / 摇曳着曙光那枝温暖漂亮的笔杆 / 用孩子的笔体写下 / 相信未来......虽然在野外,我们一点都不马虎,身形并用。说来惭愧,记忆中那好像还是我第一次登台表演。还提前准备了好几天,后来,听同学们议论,好像那次感觉还不错。
大学毕业,我参加工作的第一站是莲山初中,就在莲山脚下几里路的距离。进出校园,举头就是莲山。附近的那几个村庄还不时留下了我们骑行的身影。
后来辗转到湖滨初中任教,其实到莲山脚下也只是四五里的路而已。有一次我带领初三全班学生去莲山春游,班上有一位学生的家就在山脚下不远的村庄,于是我们计划在她家集体用餐,费用“AA制”。近五十号人,结果人家分文未收,等于来了一次集体蹭饭。那天,她那父母如同遇到了喜事一般,气氛热闹而欢快。
或许是学生游玩的喜悦感染了我,那些年,我们一家三口常常与学生同行。可以说,莲山,我去过N次。有春游也有秋游、有集体的活动,也有个体的结伴闲游。山路虽有些陡峭,但行人并不稀少。路边的枝条、树木都磨印着人手牵扶的光滑。
如今,每当翻开家中的几本老旧相册,树木石崖处,与同事、家人曾经在莲山留下的影像,与岁月同岁。特别是目光触及女儿的清纯、自己的青春年少,恍如昨天。
在油墩街中学工作期间,闲暇时,我们几个同事会骑摩托车去莲山闲游。有一次,下到山脚下准备返回,恰逢晒场边母鸡正带着一群小鸡觅食,被我移动车子时不小心压死了两只,鸡群受惊四处逃窜。当时,还真有点不知所措,心理正盘算着如何赔偿。紧接着走出一位中年女人,满脸怒气。可走到跟前看到是我,突然神色转喜,满脸堆笑道:“呀!这不是李老师吗?不就两只小鸡吗?没事的!没事的!来,快到我家坐坐,喝口茶,中午就在我家吃饭。平常我请都请不到你呢!”她滔滔不绝继续着, “要不是您李老师,我那儿子就废了,更别说后来考上师范了。”我这才知道这正是当年的学生小庆的妈妈。我还是再三表示歉意,可最后别说赔偿那两只小鸡,她还硬将半袋子花生绑在我车上让我带回。这件事,至今想想还觉得有点意思。
走上学校管理岗位,每次有学生去莲山,虽然能感受到他们那种过年似的快乐,但我心里还有一丝对安全的担忧。再后来,不知道是因为工作的变动,还是年龄递增的原因,我已近二十年没再去登莲山了。
也不知何由,近一两年,总想再去莲山看看。也不知到从何时起,我喜欢一个人独行,享受那种独处的感觉。觉得那才能识得她的"真”,她的“独有”。于是,上周末,我一人独自再
次去了那总也忘不掉的莲山。
车入小路,山下的田野标准化的农田整齐。金秋时节,稻谷穗粒饱满,一片金黄。几台机器正在收割,一派丰收的景象。临近山脚,工程车扬起漫天的灰尘,土石场的山凹被削掉了一边,似一大块受伤的疤痕,给人以痛感。“疤痕”与满目群山苍黛很不协调。山脚下原来的登山路己难寻综迹,深阔的沙石场边,密林之间有一条小路,嶙石突兀,但仍可登行。
山路陡峭处建了水泥台阶,山腰满地枯枝落叶,林间枯树斜卧。一路而上,路边土墩上那几簇似曾相识的毛竹还在。山路寂静,看来很久没有人步行登临的痕迹,更不见流动的人影。据了解,鉴于安全因素,现在学校已很少组织学生外出登山游玩,家长也不让孩子们结伴爬山。
也不知道在哪年,莲山的北面修了条水泥车道,去云峰寺可以开车上下直达。寺庙入口处,矗立着一块刻记“三摩地”的石碑。云峰寺的屋顶国旗飘飘,两间庙堂内外,香雾缭绕。我还琢磨,为何庙寺都不建在山颠?难道是,佛也在于永不抵达,当修行不止?后与寺庙僧人交谈得知,那是风水,有靠山,能遮风。
不远处的石崖之下,那一眼山泉小井还在,仍有泉水细细流出。当年我们曾在那里用手捧水而饮。再往峰顶,山路陡峭,落叶淹过鞋面。移动电信机站立于山颠,高山之上,只生矮木。秋风吹衣,略有微寒。
我喜欢莲山的秋色,登高望远,附览群山苍黛,村楼簇拥,路转田野山沿。那就是我当年骑行的小路,那里有我成长的足迹。
初秋的旷野,山依在,路己改,寺庙依旧,我己两鬓斑白。
问巍巍莲山,昔日青青可在否?头顶上那朵飘动的白云,似有应答,何必如此?山可以更换季节,但高度不会改变。你看,秋天可以为证。
202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