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过后,预示着季节就进入了深秋。寒露是24节气中的第17个,秋季的第5个。它是深秋的节令,也是冷的前奏。气温从此进入了昼夜差距大,西北风偏多的一个时段。白天往往秋高气爽,夜晚却寒气袭人。
随着时令逐步的延深,山水田野一天天悄然发生着剧烈的变化。山峦由浅青染成深黛;水由淡绿变成了碧透;茫茫的田野,脱去了浓妆的外衣,坦露出了博大的胸怀。一场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在风的作用下,把远处的寒意一遍又一遍地揉进人们的肌肤里,日渐缩短着与冬的距离。
在文人墨客的笔下,多以初春和浅秋为浪漫的话题,重彩浓抹出它们的潇洒和美丽。其实,深秋也不失浪漫的风韵,只不过在多数人的感觉里,显得有点沉重罢了。
深秋的浪漫,最是菊黄枫叶红。
唐代诗人杜牧的《山行》,把这种浪漫的风情描写到了极致。“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在城市的园林里,各种菊花竞相怒放,尤以黄菊博人眼球。越是霜寒露重,它们越是开得艳丽。特别是一场细雨过后,天晴如洗,暖阳裹身,徜徉在似海的菊花丛中,香气扑鼻,芬芳馥郁,心情格外舒畅,就连喘气也仿佛觉得轻松了许多。自然不自然中,脚步迟移,悠悠间有一种似醉非醉的奇妙之感,难怪古代仕女们都愿意在“人比黄花瘦”的氛围中去体验幽幽的情思。
在崇山峻岭间,深秋的功力将满山的柴薪树叶涂抹成红、黄、紫色的图案,成为了近年来众多游人的打卡地。在我老家的“佛照山”上,每年的这段时间内,来自于周围省市和当地的游众,成千上万纷纷涌入山谷峰顶,分享大自然赐予的美丽景色。当置身于五彩斑斓的世界里,尤如进入了奇幻的梦境。远望,披金戴红的座座山峦,像一个个含苞欲放的花蕾,丰满且灵气;近瞧,脚下的峡谷,在阳光的衬托下,流光溢彩,好像一条彩虹从涧里飞出。行走在罩满红色飞蝶的林间小径上,人影合一,不啻是画家笔下最靓丽的山水画题之一。少年少女们,被满山的浪漫撩拨得情怀大开,追逐嬉戏,欢歌笑语,兴奋得难以自己。摘一片红枫插于发际,少女们含春的心开始了摇荡,憧憬着还有点懵懂的“新娘梦”。折一枝黄栌挚于手中,少男们仿佛成了天兵天将,大有飘飘欲仙,舍我其谁之感觉。这样的深秋,浪漫有加,令人神往。
深秋的浪漫,是挂在树枝上的果红,鸦雀们喜食的弹冠相庆。
秋的深处,柿子红了,苹果红了,山楂红了,果树的枝头把收获的喜悦酿造得愈发浓重,展示着另一种浪漫的风情。面对满树小灯笼似的红柿子,忽然幻化成了一只只活泼可爱的“小精灵”。此时,宋代郑刚中的《晚望有感》的画面跳入了脑海里。“霜作晴寒策策风,数家篱落澹烟中。沙鸥径去鱼儿饱,野鸟相呼柿子红。寺隐钟声穿竹去,洞深人迹与云通。雁门踦甚将何报,万里堪惭段子松。”熟透的苹果、柿子,散发出一种诱人的香甜味道,不但让人馋水欲滴,而且也吸引来众多的乌鸦和鸟儿围观采食。它们敞开肚皮,尽情享用,然后,站在最高处,用嘴梳梳羽毛,用爪弹弹亮翅,放开歌喉,哼一曲小调,那种悠然自得的样子让路人羡慕不已,油然会生出一个荒诞不经的念头,“如能像鸟一样,该有多好啊!”沉浸在这种浪漫的氛围中,很自然地想起了小时候卸柿子时父母不止一次的叮嘱:“千万要记住,不要把所有柿子都摘净,拣最高处的留上几个,让鸟儿们食用。”当时不解,“困难时期,能多有几个柿子也应该是求之不得的呀,为啥还要给鸟留些?”后来才逐渐明白:这是一种善良和爱心,是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之道。
晚熟的山楂(亦称山里红),在深秋时节格外的显眼。倒不是因为它们长得有多么的俊俏,更不是因为其身价多么的高贵,而是它们特别的口味和广泛的用途,在生活中有着不可小视和替代的作用。记得有这样一首《吟山楂》的诗:“枝屈狰狞伴日斜,迎风昂首朴无华。从容岁月带微笑,淡泊人生酸果花。”山楂的红不同于其它水果的红,它的红不露声色,不存张扬,红得自然,红得沉稳。可以这样比喻:“柿子的浪漫,是里外红得碧透,越是高处,它越发高调,给人以妒忌。苹果的浪漫,是红得腼腆,像初嫁的新娘,羞涩中又透着大方。山楂的浪漫,却用沉稳诠释着梦想,默然里享受着美好的时光”。如此的深秋,浪漫也就理所当然了。
深秋的浪漫,是飘飘洒洒的落叶。
浪漫,具有许多的形式和内容。人的浪漫在于情趣的使然,季节的浪漫在于风光的迥异。深秋的气温下降和冷风的增多,树叶纷纷脱离枝杆,凋零飘落。此情此景,往往会引起许多人的悲秋情结,徒生叹息,从落叶现象中联想人生,心里升起一丝凄凉悲切之感。其实不然,在我的眼里,叶子的凋谢过程,同样是一种浪漫的过程。在经历了春天的萌生,夏季的茂盛,初秋的悠然后,它们走进深秋,用自己的成熟和富有传递出生命的法则和哲理。当其脱离“母体”,投怀大地的瞬间,那种轻盈的身段,优雅的姿态,飘飘然如仙女下凡,娇滴滴若嫦娥舒袖,演绎出一幕风流醉人的浪漫舞剧,那里有一丝痛苦的表情?我最钟情的是看银杏叶落,一片片恰似一只只黄色的蝴蝶,从高处滑落时,在空中画出了不同的优美曲线。尤其是一场冷风刮过,恍惚间穿越了两个季节,两个世界。树上剩余不多的叶子孤孤零零地在风中微微晃动,像是呼唤,又像是眷恋,给人以一种凄楚之美感。我曾据此写过一首诗:“昨日满树金,今晨一地黄。千年不老身,万古其名扬。”这样的深秋影像,岂不是浪漫的又一种写照吗!
深秋是浪漫的,其它的季节和时段也同样是浪漫的,浪漫存在于一切生活之中。只要眼里有浪漫的色彩,浪漫的气息就会扑面而来,浪漫的故事就可随时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