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红尘滚滚,山中将军孤独。伴着它的,是八公山次生林带的落叶老树和淮河与淝河时怒时静的湍湍流水,当然还有年年岁岁的花开花谢、岁岁年年的风风雨雨…
深秋时节。青山苍郁,红叶斑斓。我伫立在战国时期“赵大将军廉颇之墓”前,映入眼帘的是一派凄凉荒芜。
一湾淮河水,一脉八公山。战国时期大将军廉颇墓,一如高高堆起的土丘静卧在山水之间,象一个老乞丐,布衣褴褛地静卧在秋风飒飒之中。二千多年了,山有意水有情,虽竭尽全力却也十分尴尬地呵护和陪伴着一代骁雄在此长眠。
秋风徐来,轻轻掀动片片落叶,象掀动片片历史;秋风趋紧,吹起墓地周边厚厚的衰草,一如張张发黄的史页,涟漪起一层层折皱的岁月,令人陡生感慨。我感慨的不是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也不是沧海桑田人生易老。而是感慨老将军的精神遗产不因光阴流逝而变朽,不因社会变迁而落后。想那老将军二千多年前主演的“将相和”和“负荆请罪”的故事,该是多么精彩与辉煌,成就了中华民族亘古永志的璀璨篇章。
老将军时至晚年,虽多遇曲折,但仍未有迟暮之气、沦落之感,一腔爱国心,满怀报国情。虽受奸人所妒,留有“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遗憾,但将军一生自始至终诠释了一章具有中国特色精忠报国式的英雄主义的落幕之歌。
此时此刻最令我感慨的是:几千年已过,将军早已成为中华民族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老英雄。但将军的墓地,却是如此凄凉。待遇与名望,反差如此之大。墓地四周,目之所及皆是大片的衰草落木,眼前这被称为八公山放牛山西面的南坡上,周边除了能看到远远的高铁高速和曲折蜿蜒的淮河与淝水之外,有的只是山风、落叶和几分荒凉的秋景秋色。老将军俨然一个放牛山上的放牛人!
在刚刚进入目的地那条简单而又弯曲的道旁墙壁上,我看到一幅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的廉颇壁画,那是一个头戴盔帽、身着盔甲,飘逸着长须的古将军形象。虽也显示了几分当年叱咤风云的威武风度,但一眼看上去,创作者的艺术表达还略嫌业余,形象设计毕竟太过简单。象一幅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的宣传画。距离墓地百余米开外,有一块石碑,上面刻有“安徽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和“廉颇墓”三个大字,算是提醒人们此地并非寻常之地。
醒目一点的要算墓碑了,红色油漆的题字出自寿县著名书法家司徒越笔下,“趙大将军廉颇之墓”几个大字写的飘逸,给拜谒者心中平添一絲亮色与暖意。
除此之外,其墓地及周边就难再寻找到其他能说明和纪念英雄的东西了。我开着车在低档次水泥铺就的逼仄山路上,竟然来回两次未发现廉颇墓在何处,它与周边的荒山野岭几乎别无二致。幸逢一位老农指点得知它的确切位置后,只一眼便把我的热情陡然降至冰点。拱起的土堆,荒凉的周围,寒酸的景观令人难以置信!
这就是一个著名大将军的栖息地吗?这就是历史英雄应有的待遇么?我问苍山,苍山未答;问朋友,朋友无语。
在来时路上,我曾美好想象:无论从哪个角度,抑或弘扬英雄正义,抑或传承爱国主义,廉颇墓地周边可能会建有一些楚汉风格的建筑物,象我们常见的博物馆一样,里面陈列着这位充满传奇色彩的历史名人古代英雄的人物图片和文字供人瞻仰;甚至还想到,如我一样的诸多慕名者在这里还能看到廉颇的雕象或者故事墙一类的纪念廊,甚或有声光电的现代媒介来一番视角冲击,让我们深刻地接受到一场大力弘扬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和大义担当精神的教育与熏陶。
诸不知,常识的想法却犯了自作多情的错误……在这里,除了周边村民不甚了了地称之它为“颇古堆”外,几乎看不到历史,看不到英雄。这片英雄的栖息地比它近邻的八公山头南道观和东寺庙相差甚远。没有只砖片瓦给英雄一个屋檐,没有一株松柏为它遮风挡雨,只是由着它“一蓑风雨任平生”。
在“安徽省重点保护单位”的“廉颇墓”碑下方明确写的是一一保护范围:墓葬边缘向外100米;建设控制地带:墓葬边缘向外300米。可眼下的英雄墓百米内周围,只有荒草枯木,只有农家种植的葡萄园里冰冷的水泥葡萄架和架子上已经枯黄的藤曼;而百米外,更是只有四周荒芜凄凉的群山和群山里零零星星的坟丘与英雄墓相邻相伴……墓碑东侧不远处一间耸立着一块“文物保护单位安全责任公示牌”小屋,锁已经生绣,房顶已经长霉,窗棂已经霉朽,可能已荒废多年。
英雄冷落,我心也冷落;英雄无言,我心也无言。
如此对待历史和对待英雄的态度,如此对待历史进步文化与传统美德的行为,叫人怎样发扬光大历史进而又文化自信呢?
我们的时代并不是忽视英雄的时代,可为啥却又简单而又潦草地对待英雄呢?
是无暇顾及,是财政窘迫,还是市场不值?我百思不得其解。
省级重点文物却未有省级重点保护的丁点痕迹,一任风雨蹂躏。谈何供人们瞻仰将军拜谒英雄!
潦草而又不负责地对待英雄只能说明我们没有真正地做到尊重历史,遗忘而又不珍惜历史只能表示我们背叛英雄。
又遑论传承风范、弘扬正义与光大伟业呢?!文化自信岂不更是八公山头那一缕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风雨过客!
一阵山风吹来,我的眼里充满了泪水……
未尽,附诗一首:
将军栖处何方寻,
八公山中空自景。
青山寂寥陪日月,
淝水呜咽伴古今。
负荆故事地上知,
将相传奇天下闻。
可怜忠骨长眠处,
独留英雄向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