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继孝文史学者、作家、鉴藏家,北京作家协会会员,天桥印象博物馆顾问,北京鲁迅博物馆荣誉馆员。著有《旧墨记》《方继孝说:书信的收藏与鉴赏》《品味书简》《撂地儿》《京剧从这里走来》等。
其实与方继孝先生的接触是在一次北京•鹅湖读书会《曾祖周馥》座谈会上。聆听了他对民国东至周家书香故事分享,对近现代藏品认知“知道周氏家族后,我又收藏一些书信,书信提到很多周氏孩子。跟周与良、跟穆旦,这个里面我一看这个家族不简单,我就更感兴趣了。”方先生带有地道北京老胡同的腔调,嗓音高且精神抖擞。如南方的米酒香醇绵厚,韵味深长。
当时因为编辑东至周氏文化研究期刊的缘故,对方继孝先生有一些信息交流。每次给他电话和微信,他都会及时的回复我,非常热情的讲解。或许缘于文化的热爱和执着吧。后来我慢慢的关注了方先生,与他有相关的新闻报道,还有他对公益事业的热爱,知道他现在从事读书会,还带领北京的孩子学生走街串巷,讲解北京的历史文化。
记得2018年12月3日,方先生的《笺墨记缘--我的收藏三十年》校样稿出来了,觉得书名太过直白,在微信圈里说帮忙取一个,不白取,书出了送毛边精装一册,我说可以取《笺墨迹忆》、《珍藏闲记》可否?方先生给了一个赞。后来真的寄来一本精装书,着实让人敬佩,言行合一。
窗外冻雨飘零,我端坐在雁汊书房里,翻看方继孝先生著的《笺墨记缘》,人格的魅力,文化的力量,如室内电火桶温暖,如春晖拂面。
书中讲了方先生亲身经历的故事,揭开方先生故纸堆里收藏三十年的近现代文化名人书札、书法手稿和照片的人文秘码,溥仪、胡适、陈寅恪、钱穆、启功、王世襄等名家手稿的收藏奇遇与解读,一代大师学术点滴记忆,鲜活的人物形象跃上眼前,令吾辈受益良多。
“每当夜晚,伏案敲字,书写这些人和事的时候,时光似在倒流,场景似在回放”方继孝先生说道。亦可见先生与书物面对相视,酸甜苦辣胸中溢,文化守望情结之深,如长江之水悠长。
方先生是个念旧的人,不管人或物,书中“这些物件儿到我家已经二十多年了。《粟香室丛书》之八种修补后,是我时常翻看的书籍之一;那件残破的印泥盒,我一直摆放在书桌上。”乾隆朝官器,残破修补之器,稳稳的在双序斋安享。是什么情怀让方先生执着如初见,不舍不弃,侍物如恋。也让我怦然一动,哪一天去他书房去观赏一番。
书估、书贩虽着朴素衣装,但面目朴实可爱,每当见到他们,总能得到心仪之物。方先生还把“大哥大”借给“残摩”王先生。
潘家园流动书贩,每次碰到方先生都会从大书包拿出一些旧书和书画,如看中,按他出价给钱,不还他的价。他很信任方先生。
20世纪80年代,方先生经常去潘家园旧货市场,那时中间有条柏油路,路西都是地摊,坑坑洼洼,下过雨,到处是积水;东边好一些,还用破烂木头、树杈子等搭建了一些费用高于地摊的“高档”摊位。
在书摊脏兮兮的“尿素”袋子里,一把“烂纸团”是作家与人民文学出版社的旧书函,掏出茅盾的《鼓吹续集》后记、巴金《新声集序》等。最后一口价成交。因为这两篇序,方先生就给自己书房起名“双序斋”。
回家后,方先生连忙把这口袋里“宝物”,放在阳台的一角落里。不顾夫人的反对,一头扎进阳台上,把口袋里的东西倒出来。一页一页地边翻检,边整理。那个阳台也就三个平方米多点,蹲下一个人,也就没多大地儿了。时值正午,阳台外的骄阳,似火一样烤在身上。方先生脖子上搭了条毛巾,边干边擦汗。
只要有书稿线索,不能在哪,也不管小面包车还是摩托车,也不管下雨还是酷热夏季,方先生都要赶到现场“看货”。
方先生在书中毫不避讳讲了收藏的秘笈,一般周六逛文化市场,
多年以来,奉行的是适合自己习性的“三不主义”,一不结伴;二是不限定场所;三是不限定时间。
方先生说,有个习惯是早上起床前想一想,今个上哪儿,心里觉得舒坦就上哪儿,比如早上起来就有去琉璃厂的愿望。那就一准儿去那儿,这么多年下来,得到了不少称心的物品,都是随缘而来的。方先生收藏的中国文字改革旧档案,为后人研究新中国汉字简化提供了重要依据。
记得在潘家园看到爱国老人、复旦大学创始人马相伯先生的手迹。当场就买下了。一周后,书估觉得卖亏了,找到方先生,把其他扇面和国画给他,当时并不喜欢,但为了弥补他,高点价全要。后来书估喜欢把藏品留给方先生,都说信得过方先生。
方先生在碎纸屑里找出的陈寅恪手稿,用书中话说,想要什么,就会有人送上门来。在水渍的文稿,陈旧泛黄的稿纸中,发现了陈寅恪手迹。方先生非常自信,且细心。
《笺墨记缘》提到了马良先生的书法,是老人家九一年高龄所书。还有许多大家,有如陈独秀、李大钊、周自齐、朱自清、郁达夫、徐志摩、李叔同、张伯驹等的手迹。
方先生是一位有情有义的收藏大家。用心做人、做事,没有功利之心,不附合不牵强,舍得求全,舍得吃亏。为人随和,做事随缘。与书估成了朋友,都愿意把收来物件留给方先生。方先生藏品的文化价值、社会价值在业界得到普遍赞誉。
方先生藏有一种民国时期周学熙先生在北京创办电车公司的股票,这些股票的主人原本是著名报人邵飘萍(本名邵振清先生)。当他得知上海有位藏友需要时,全部转给了那位藏友。
书中方先生讲述了胡适先生手迹背后的故事:王云五进商务印书馆是胡先生介绍的,刘学璿想出版自己的著作,胡先生认真帮忙,他让刘学璿拿上自己的名片去找王云五先生,并在这个名片上写了推荐信。
“与王世襄先生交往二三事”写到方先生收藏有著名学者陈梦家先生的旧书文稿,得知王世襄先生写有《怀念梦家》的文章。很想上门请教王世襄先生,后在其好友马思猛先生帮忙引见下,拜访王世襄先生,围绕“陈梦家”话题,相见甚欢,破例与来访者合影,并答应为《陈梦家和他的朋友们》一书题写书名。
王世襄先生说,不用急,慢慢写。也让我受用至今,每每我写作时,一时难以下笔,就放松自己,听听音乐、看看书,到田野里走走,寻找思路,慢慢写......
越是成功的人,越是谦和。记得去年,安庆藏友看到方继孝先生的精美书籍,想讨要一本,后来经过联系。没过多久,他就从北京寄来了,并在扉页签名,没收一分钱,可见方先生没有一点大架子,随和低调。
当书在手里触摸,才有温度。抵达到文字里的深度,才能凸显文化收藏者的执著精神,向方继孝先生致敬,向所有文化大家致敬!有你们,文化永远春日盎然,渊源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