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孟天晴养猪起家
一晃，孟天晴嫁给武东升两年多了。
清明时节，阴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天黑得早，屋里黑黢黢的，舍不得点灯熬油，天晴和东升早早脱下衣裤卷成枕头，躺下睡觉，不一会儿，武东升鼾声响起。
天晴冒雨上山挖野葱掐蕨苔，累了一天，本来就没吃饱，躺在床上，肚子饿得咕咕叫，听见溪水哗哗响，天晴越发睡不着，担心水流过来泡塌泥巴墙。
天晴好想有间砖瓦房，有张木头床，好想把床上垫的稻草换成棉絮，好想把头下枕的衣裤卷换成软软的大枕头。更希望有电灯，拉一下灯绳，灯一亮，掉在地上的缝衣针一眼就能看见。
雨下大了，雨水劈劈啪啪打在树叶上，仔细听，屋里也有滴水的声音。
“漏雨了!”天晴推醒了身边的武东升。“漏雨了，起来看看吧。听声音是奶奶床那边。”
东升喊到：“奶奶，水是不是滴到被子上了?”
奶奶说：“没事，我往里睡一点。”
东升从被窝里爬出来，摸到火柴，点亮了灯芯草，到缸盖上拿了水瓢，放在奶奶床上接雨水。回到床边坐下。
天晴叹道：“我在想，房顶上的茅草全烂了，要换新的;这土坯墙经不起水泡，攒点钱先把墙基脚换成砖头就不怕水了。房子可不能垮，垮了，咱们住哪儿去呀?咱俩真没偷懒，天天起早贪黑，辛苦了两年，修房子的钱还是没着落。
你听说没?大嘴媒婆买了两头猪崽。嗨，你听说没?喂两头猪，养大了一卖，可以赚好多钱呢。
东升，你去问问她，买猪崽要多少钱?咱们跟她借点，也买俩喂喂，喂大卖了，咱们就有钱修房子了。修好房子，如果还剩钱，咱就买张床，买床垫絮，买对枕头，买个热水瓶，好不好?”
东升叹道：“她也是借钱买的，她也穷。”
天晴支起身子问：“她跟谁借的?”
“跟刘支书借的。”
“咱们也找支书借去，他不能厚一个薄一个吧?”
刘支书家的茅草房也漏雨。
天阴沉沉的，刘支书坐在火坑旁边的小板凳上，巴哒巴哒抽着叶子烟。火坑旁边坐着他的小儿子和两个孙子，牵着淋湿的衣襟在柴火上烘烤。
刘支书示意东升和天晴拿小板凳在火坑旁坐下，闷声闷气的问：“东升啊，你媳妇怀身大肚的，下着雨，拽着她过来有什么事啊?”
武东升脸红到脖根，拿眼看天晴。
天晴笑说：“支书，我嫁过来两年多了，这雨水快把房子泡垮了，要钱修。您知道的，我俩在队里出工没偷过懒，得空就开荒种地，上山挖野菜，摘山楂刺梨卖，修房子的钱还是没挣到手。
我们想请支书批个条子，跟队里借点钱买两头小猪崽，喂大卖了，赚点钱修房子。”
刘支书摇头笑了：“这大嘴媒婆烦人不，借钱给她买猪崽，她大嘴一撇，到处乱讲，搞得天天有人来借钱。你们也不想想，咱们三里坪多少穷光蛋啊?全靠她一张嘴一年到头四面八方给咱们哄过来多少媳妇儿?武东升你穷成啥样?你媳妇谁跟你说过来的你心里没数啊?”
刘支书的老婆挑着两桶水进来，听见老头子在夸大嘴媒婆，放下桶冷笑道：“你还夸她!我看她一眼，三天吃不下饭!”
“她比你能干。”
“我要是像她那样寡妇失业没儿没女，成天拿木炭描眉毛，拿红纸把嘴涂红了，到处去说媒，哄过来的媳妇不会比她少。”
“别把我牙笑掉了，我还要留几颗吃饭呢。”
天晴红脸笑道：“支书，我嫁给穷光蛋没关系，反正大家都穷。您批点钱，我们买两条猪，一公一母，两条变四条，四条变八条，卖了不就有钱了?”
刘支书老婆冷笑道：“就你?听你就是门外汉，母猪一胎生几头?你见过吗?就算你是内行，喂得好，一年后生两三窝，一窝生十几头，二三十头猪崽哼呀哼跟你要吃的，你拿什么喂牠们?没那么大金刚钻，就别揽那么大瓷器活儿，回家把自己喂饱，生个娃儿，把娃养大，不给队里添麻烦，我就给你俩烧高香了。”
天晴心想，哪有做不成的事?我孟天晴才不信邪呢!五六岁我就敢自个儿上山，我妈说，山上有豺狗，不让去，我偏要去，采了多少年，豺狗没见过一个。我爸怕我被蛇咬，我提防了，抓到蛇被我弄死了。我爸喝的酒是我采的山楂刺梨酿的，我家吃的盐巴是我赚钱买的。山里人谁都懂，只要人不懒，走到山前自有路。
刘支书瞪老婆一眼，吼到：“你岔什么嘴?”说着往烟嘴里装了烟丝，从火坑里夹块红炭点着，吸了两口，吐着烟，瞅着他俩问道：“你俩能为咱们村做点什么事情呢?”
武东升笑答：“天晴会吹叶子学鸟叫，学得可像了，能把喜鹊哄过来。村里搭台演戏的时候，她可以为乡亲们唱山歌学鸟叫，大家肯定喜欢。”
刘支书磕磕烟斗，笑道：“我怎么没想到啊?只听说东升娶了个俊俏媳妇儿，会吹叶子学鸟叫，还会对歌，怎么就没想到让她参加村里文化这块呢?
嗯，那就这么说，我借你们25块钱，去买猪崽。将来卖了，钱要先还给队里;村里演戏天晴积极点儿。”
天晴和东升没想到刘支书答应得这么爽快，忙站起来一叠声的说：“好的好的。谢谢支书!”
04.孟天晴养猪致富
谢过支书，天晴挽着东升的胳臂，美滋滋走在乡间小路上。
天晴指着一处荒地，笑说：“东升，你等着瞧吧，过不了多久，这里就是咱家的养猪场了。”
东升把头摇得像波浪鼓，讥笑道：“吹吧你，我没那么大野心。”
出太阳了，正好是赶集日子，天晴挺着大肚子，拽着东升到集市买猪。挑选好一公一母两头便宜小猪崽，一人背一头，猪在背篼里哼哼，两人颠颠的吹着树叶学喜鹊叫，夫妻双双把家还。
武东升笑说：“老婆慢点走，别把娃儿抖出来了。”
“早着呢，还有两三个月才到日子。”
“想想我就害怕，你坐月子躺在床上，你一个，你再生一个，两头猪，还有奶奶，加我六张嘴，我怎么办呀?”
“好办，你勤快点就行。”
“生完小孩你要是能下地就好了。”
“你说啥?像个男人吗?要不说你懒得抽筋。生完小孩我肯定下地，做饭洗衣带小孩喂奶奶吃饭我来做。你，别想偷懒，你负责上山挖野菜打猪草煮猪食，你要是把猪饿死了，我饶不了你。”
回到家，两人在茅坑旁边用石头垒了个小猪圈，把两只可爱的小猪崽放里面了。
入夏了，武东升怕热，上山打一点猪草就溜回家在阴凉地儿呆着。天晴拿他没办法，只好挺着肚子，天天上山打猪草，回到家，汗流浃背煮猪食。喂了一个多月，小猪长大了不少，吃得越来越多，看样子，要买猪饲料添上才行。没钱，怎么办?
天晴见村里有两姊妹卖鸡蛋赚了钱，忙上门打听。天晴人缘好，人家愿意带着她一起收鸡蛋。攒够两三百个，三姐妹背着背篼到集市去卖，一个人能分十几块钱。
有钱买猪饲料了，天晴高兴得时不时摸着肚子对胎儿说：“不管你是儿子还是女儿，别蹬我，别急着出来，等我把猪喂大卖掉手里有钱了，你再出来，妈买羊奶你喝。”
一天傍晚，小母猪叫得撕心裂肺。武东升出门打牌去了。天晴顾不得自己快要临盆，托着大肚子跑到村西头，把赤脚医生请来。
医生翻开猪眼皮看了看，又按了按小猪硬邦邦的肚子，嗔道：“该早几天叫我的，怎么拖到断气才叫我?”
“死了吗?”
“可不是吗。我开膛看看”
医生把猪肚子剖开，能清楚看见猪肠子被成团的蛔虫堵得死死的。
“肠梗阻。”
“怎么得的?”
“喂猪也要懂科学，跟人一样，吃了脏东西呗”
武东升回来，看见小猪直挺挺躺在地上，开口便问：“这肉可以吃不?”
“死猪肉不能吃。”
“你就惦记着吃!你有文化，赶紧跟医生学点正经的行不行?”
“我干嘛要学，猪是你要喂的，要学你学。”
“你?武东升，真差劲!学就学，你以为难得倒我”
天晴为救小母猪折腾到大半夜，动了胎气，羊水破了，幸好医生在，奶奶请医生留下来接生。武东升不同意男医生接生，被奶奶骂了几句，推出房门。
天晴生产很顺利。
医生笑说“恭喜恭喜，是儿子，取个名吧。”
天晴笑答：“就叫武学医，让他跟你学医。”
生下儿子第三天一早，天晴听见猪崽饿得嗷嗷叫，武东升坐在门槛上一动不动，装没听见，天晴大喊：“快去打猪草啊，”
“我脚崴了，”
天晴气得坐起来叹道：“把你没办法。”天晴下了床，背着孩子上山打猪草。月子里，天晴日夜操劳，武东升一点儿不心疼。
儿子满月那天，天晴背着儿子，找到小学校长，要求上学。校长很感动，同意天晴随时到学校旁听。几个月下来，天晴学会不少字。校长进城时，还帮天晴买了书。
天晴把儿子和《快速养猪法》、《兽医手册》放在背篓里，时刻背着。在田边地头给儿子喂奶，在家烧火做饭，天晴都在看书。不会的字用铅笔打个记号，收鸡蛋卖鸡蛋时，逮谁问谁。
认得许多字后，天晴照着书里的法子搞饲养，两三年过去，养的两三百只鸡、一二十头猪都没病过。卖鸡、卖蛋、卖猪，一年下来能赚大几千块钱。
武东升抱着儿子，数着票子，给奶奶送葬时，办了十多桌有鱼有肉的酒席，在乡里挣足了面子，终于可以在人前挺胸拔背迈着八字步走路了。
又过了几年，天晴用赚来的钱盖起了三层楼房，买了洗衣机、电冰箱和黑白电视机，武东升骑上了二八永久牌自行车，日子越过越舒坦。
这年夏天，武东升看见有家猪场因为闹猪瘟，老板贱价卖猪崽，忙赶回家劝天晴赶快把猪卖掉，把钱赚回来，捂住口袋，不要再养猪了。
天晴不听，反而觉得机会来了，把积蓄全部带着，赶到老板家把没病的猪崽全部买回。
武东升气得直跺脚，放话说：“从今以后我不会踏进猪场半步，总有一天你会赔得精光吊蛋!”
天晴大声吼到：“武东升，除了泼凉水你还会干什么?你给我滚!”
“滚就滚!”武东升说话抬腿就走。
孟天晴恨得牙痒，一把拉住，叹道：“你去哪里?有地方去吗?谁让你是孩子他爹呢。这样吧，我给你开个商店，给你钱进货，你到店里做点小买卖，多少赚点，养活自己。儿子我带，不要你管。咱俩各干各的。”
武东升高兴得连声说：“好啊好啊，”未了，加了一句：“你给我找个帮手，要不然我连厕所都去不了。”
不少人知道孟天晴、武东升开商店要人，来报名的人不少。
有个叫王三妹的，找到孟天晴，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说，爱人在小煤窑矿难中死了，女儿有残疾，抚恤费已经吃光。再没有工作，娘儿俩吃饭都成问题，更别提给女儿治病了。
王三妹还说，她当过营业员，保证能把商店经营好。还说自己在县城餐馆里炒过菜，保证天晴一家吃得满意。
孟天晴见王三妹可怜兮兮的，自己确实没时间做饭给他爷儿俩吃，当即拍板留用了王三妹。
武东升见王三妹长得不赖，说话声音好听，喜欢得抓耳挠腮。
第二年，毛猪价格回升，孟天晴一年就收回了建猪场的十几万投资。
武东升对他朋友说：“老孙，我太有福气了，娶了个料事如神的猪倌老婆，赚了大钱，弄个商店让我呆着，她还雇个漂亮女人伺候我，天天有肉吃、有酒喝、有钱花，还有你陪我打麻将。”
“别瞎说，你找我来是干嘛的?是给你老婆当猪医生的，陪你打麻将是消遣。”
人要是运气来了，门板都挡不住。邻乡又有一家猪场破产，天晴急忙赶过去，从屠夫手中“抢”回40头杜洛克母猪。回来和孙医生商量，孙医生说：“不是我吹，咱是学畜牧兽医的，你赶紧派人到杭州引进杜洛克种猪，进行纯种繁育，我包你发大财。”
果然，天晴养的杜洛克猪一时供不应求。
天晴趁热打铁，成立了《天晴畜禽养殖有限公司》，贷款建成标准化猪舍40间，年出栏商品猪1000多头。
天晴每天在公司里，忙得脚不点地。
猪场第一，儿子第二，天晴没忘记儿子的学习。儿子不想学医，一心想学乐器、学唱歌、学口技，自己把名字改成了武学艺。天晴同意。儿子参加各种声乐、器乐补习班，参加各种比赛，天晴大把花钱支持。
至于丈夫武东升，天晴几乎把他忘了，她在养猪场忙，他在商店里闲，两人几乎成了两地分居。正当天晴事业蒸蒸日上时，武东升出轨了。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