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看医生
……新冠疫情下的扭曲
医生，我是不是病了，你一定要帮帮我。这么久以来，我一直心神不宁，惴惴不安的，问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我把这一段时间的情况简单陈述一下，请你诊断，我是不是真的出问题了，然后再帮我开个药方吧，因为再这样下去的话，我受不了都没有什么，我怕那些关心我的人受不了啊。前几天我的周*同学才走了。
好吧，医生，在陈述之前，我先介绍一下我生活中两个重要的人：
肖队。这是肖队长的简称，我的妻子、爱人，俗称老婆、婆娘的那个人，虽然有时我也敢喊她瓜婆娘，但是她确确实实是一家之主;
懂仔。这是别人喊我女儿喊出来的，后来就成了我喊女儿的称呼了。当然，有时我也喊她懂瓜娃、懂瓜板儿、黄瓜板儿、懂瓜娃子等等。至于其他的人，你慢慢地了解吧。
医生，我跟你说嘛，去年我们一家人是在懂仔工作地长沙过的年，原因嘛，都是因为疫情，这里我就不展开说了。问题可能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回来以后，肖队总觉得懂仔的身体这里不对那里有问题，比如吃得不好，生活不规律，工作太累，人太瘦，不善收拾等等。回成都后，她总觉得有义务和责任要帮着懂仔调理调理。于是，经过半年的准备，7月6日她高矮都要去长沙了。说实话，在她老妈面前，懂仔是莫法的;我当然是反对她去，但是，我的意见只能忍着，我管不了她呀，只要她决定了要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只有随她去吧。
医生，说句实话，她去长沙，我的心里还是有点点窃喜的，有一种重新获得“自由”的感觉，又可以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一样。当然，只是有一点点哈，更多的是不舍呢，事实上，都老夫老妻了，她走了，我连吃饭都恼火，莫说其他的事情了。
照理来说，她的离开，我会不习惯一段时间的，可是我好像没有经历这个阶段，第二天我就去西昌看了我的老妈。她都80岁了，身体不好，经常生病，身体零件老化严重，已经坐轮椅好几年了，我们给她老人家在金堂和西昌都准备了老年人用的电瓶车，她可以开着出门去转转。然后我一个人就去了攀枝花，去过了几天天堂般的生活。至于怎样过的，无非就是吃喝玩乐嘛。如果你要详细了解的话，可以参看我写的《天堂》，里面都是我真实生活的原样描述，这里就不啰嗦了。
回金堂后上班，这个时候学校都放假了，我无所事事，面对全国各地都有燎原之势的疫情，面对百年难遇的干旱和酷暑，面对临老了的我突然“单身”过日子，一时之间还真是有点难以适应了，我也认真考虑过该怎么办。
哪儿凉快就哪里去?不行，人家都是两口子两口子一起去的，我一个人算什么呢，丢人现眼。而且到那些凉快的地方不仅不方便，还天天打麻将，这也不是我喜欢的。而且银厂沟的地震、泥石流，耿达的暴雨、泥石流，七里坪的疫情等等，都阻碍了我行动的脚步。
跟着驴友们去旅行?不行，因为疫情防控，许多出去的人都回来了，还有许多人都被隔离在新疆、甘肃、青海了，而且单位也不会同意的。
那就宅在家里吗?不行，我自己就不同意。平时在小区里都是出双入对的，现在肖队不在，我都不好意思出门了，而且习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我，肯定有依赖思想，宅在家里的话，可能连饭都没有吃的。习惯害死人啊。
思来想去，不如换一个既不远，又满足自己完成宅家任务，既不让别人说三道四，又让自己可以自由自在的地方，那莫过于懂仔在成都那套无人居住的空房子了。
医生啊，我是去成都了，可这一住就住出大问题来了，把原本不严重的问题放大了，感觉我的病就越来越严重了。你听我慢慢跟你说嘛。我晓得，不管在哪里，都必须遵守国家的法律法规，必须遵守地方的防疫要求，必须让肖队和懂仔放心才行的。所以我必须做到生活自理，不乱动乱跑，我必须单纯的静下来。于是我给自己规定：上午看书，下午打牌，晚上打球，而且要三点一线，风雨无阻。对了，还有规律的作息，还有要向肖队早请示晚汇报等等。
医生，在华阳的这段日子，我真的是做到了的，除了偶尔的心烦意乱，偶尔的半夜失眠。不过，这就是问题啊。
医生，虽然看书打牌打球同时在进行着，为了便于叙述，我先从打牌说哈。
华阳桥牌圈在成都的影响很大，这里不仅人数多，高手多，来自全国各地的爱好者也多。这里有各种级别的专业牌手，也有民间的职业“杀手”，那是真高，高得让人不得不服的高。所以，这就注定了像我这样的散烟子接受“再教育”的命运。
比如开始时，贺大姐批评我，我有时还不服，经常辩解“我是这样想的”，到后来我是真的不辩解了，人家是专业，我要学习的话，只有打破自己过去的那些非专业的东西。
其间，我跟华一高合作时，我看他打牌，他的那些华丽的表现，灵动的腾挪，诡异的思路，熟练的技术技巧，都让我由衷地服。他摆起自己曾经的有些经典战例、辉煌成绩，我永远都望尘莫及;
与高手陈对抗时，他们搭档间默契的配合，叫牌过程的心心相印，打牌时的沉着冷静、举重若轻，对各种叫牌体系的熟练掌握，我也只有敬仰;
贺大姐对己、对搭档、对学生的严格要求，都是专业水平，哪怕是对“垃圾牌”都一丝不苟，在贺大姐眼里，没有“随意”、“随性”这样的词，只有“该”、“应该”，我相信，经过了贺大姐的调教，“进去的是猫，出来的是虎”，在打牌过程中她表现出来的经过大风大浪的神情，那闲庭信步一般的冷静，哪里像我如履薄冰般的战战兢兢;
美女丹丹，典雅的气质，平易近人的态度，对桥牌的热爱，太难得了，她拜了许多大师为师，虚心求教，建立了自己复杂的体系，约定众多，叫牌打牌纯熟，隐隐然一颗新星正在华阳升起;
桥牌运动推广者徐老师徐教练，完全是桥牌运动的“老油条”，这是我永远都要尊敬的长者，金堂的中学生桥牌运动就得益于他的支持和鼓励。在桥牌方面，他的“老道”表现得很充分，比如，有一盘海涛叫了个三无将定约时，徐老师点评说：如果你这副牌在*宝街的时候是可以这样摸的，但是在华阳可不行啊，这就像是美女，鱼龙混杂的时候，你可以浑水摸鱼，可是在这里可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就只有接受大家的批评的份了。还有一回，我和贺大姐搭档，我无将开叫，贺大姐问出了我们黑桃配合后，却把我甩在了三无将上，徐老师看了叫牌过程，也粗略地看了几家的牌后，点评到：明明该4黑桃，你却把人家丢到沟沟里，现在安逸了。说完后赶紧走了。他是耿直人，我想的哈，他怕他的话伤到贺大姐，所以就赶快回避了。是的，表面上看起来，红心只有一止，一攻就破。好在作为庄家的我，经过仔细的考虑，最后通过紧逼居然打成了，相反如果打4黑桃定约的话还没有。这副牌后，贺大姐一言不发，不知道徐老师后来晓得这个结果没有，嘿嘿。
在华阳打桥牌，我每次都是搭亚岁的车回家的。在车上，我们探讨交流了许多桥牌的心得，甚至把外来的桥牌与中国的哲学联系在一起。说，桥牌的精髓就是无为而无不为，是道法自然，是李冰治水。他的许多思维与我很合拍，我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医生啊，自从在华阳的桥牌界历练这段时间之后，我终于不再那么心大了，也不再那么自信了，我好像回到了初生的状态。我懂得了，凭自己不高的天赋、野路子、年龄这几点，想要再有什么大的进步，基本上都是痴人说梦了。于是，近段时间以来，我的兴致不再高昂，情绪也低落下来，看起来就像生了病一样蔫蔫的了。
医生啊，不仅打牌如此，乒乓球对我的伤害也很大，同样让我觉得活着都没有什么意思了。这是真的，这一切就发生在我们小区里。
是的，我每天都打了球的，但是越到后来，我的情绪就越低落，有时候甚至都有点失控了，让我开始烦躁了，让我夜里都失眠了。你要问我为什么，我都不好意思说，我怕你说我不服老来着。我给你说嘛，我们小区的高手太高了，高到什么程度呢，我跟你这样说吧，他们有人都打赢过国家队的现役运动员，而且有好几个都是专业水平，甚至得过省运会的大奖呢。以前吧，虽然一起打过几次球，但是真正了解到了水平的真实差距还是就在这一段时间。说起你可能不信，他们让我六分、五分后，我还是真正的打不赢，这对我的打击太大了。有一天晚上，我们打水，我都输了五瓶!这是什么概念呢，因为只有一张桌子，打下，就是相当于每一个人都有水喝了。我当然非常愿意请高手们喝水的，可是，在我心里就好像有阴影了。有一天，我刚来，与我的小家门儿打球，打水的那种。他问我：你与一哥咋打?我说：让我65656，他发球让6分，我发球让我5分。他说：那就让你5分吧。第一次，嘿嘿，我居然赢了。我的小家门儿离开后，有人跟我说：你可以啊，居然都赢了，你晓不晓得，他打赢过国家队的***啊，他跟一哥打，都要让一哥12121的。顿时我都有点飘飘然了。哪晓得一哥、波少把我摸熟了后，让我5分，我就再也没有赢过他们了。甚至连辉少都欺负起我来了。平时平打时我都多次赢过他，现在他竟然敢让我3分，结果是，我输了，而且反复地输给他，你说气不气人嘛。再看看与我旗鼓相当的蒋总、老尹，还有闫警官、老谢、小熊，他们个个都是神速的进步，正反手扎扎实实的基本功，我的心里就有莫名其妙的恐慌，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更因为我曾经的《谢春风》，老尹都强烈要求我要给他写一个《谢秋风》正名了。我焦虑啊。
医生，我晓得乒乓球与桥牌当然是通的，只是带给我的感受不一样，打桥牌的年轻人太少了，但是，打乒乓球的年轻人就多，那种气息，完全不一样的。我喜欢和他们一起耍，一起打乒乓球，年轻人充满了活力。但是，就像桥牌一样，高手太高了，让我绝望得很。虽然想与他们并肩，但是那种永远都赶不上的心情，医生啊，你体会得到吗?也许你会说，你这么普通的人，打乒乓都可以和高手甚至国手过过招了，打桥牌也可以和专业选手较量一下了，都很厉害了嘛。那么，说明你还是不懂我，你不知道，当你的体力、智力、反应等等都不能从心的时候，当你止步不前的时候，这种痛苦你有过吗?当你苦练基本功时，那些已经形成的，不可能改掉的坏习惯，时时都在困扰你的时候，这种痛苦，你有过吗?
唉，最近读书也读成这个样子了。痛苦得很，一言难尽啊，我就不说了。
昨天晚上，我又没睡好。不为其他的事情，就是阿娘又在电话里重复着说的那些话：注意身体，肖队不在，伙食不能将就，注意营养搭配，不是一天两天，这么长时间了，更要注意，你都那么大(应该是老吧)了，要学会自己照顾好自己……，你的好同学周*都已经去了，你要吸取教训，你身体底子薄……哎呀我的老妈啊。
还有大妹妹小妹妹，又是微信又是电话，问我买菜买肉没有，还要给我送过来。前段时间，隔三岔五地，她们就给我送玉米、芦荟、海椒等新鲜蔬菜，还经常喊我去她们家去吃饭……还说，疫情防控这么严，更不能不注意身体，要吃好，要休息好，要规律作息，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哎呀我的老妹儿啊。
还有住一个小区的启哥同学、代军同学，经常都喊我去他们家喝茶、吃饭而不考虑防疫规定……
当然，肖队、懂仔偶尔也会关心一下我。比如昨天，是我的身份证生日，肖队还发了一个大红包给我，假巴意思祝我生日快乐……这样的关心我喜欢，喜欢得我昨天晚上又失眠了。
医生，我个人觉得我这样生活没有问题，不得给社会添麻烦、添乱子的，虽然我烦躁，虽然我失眠，虽然我的生活很简单，但是我觉得我这还是正常的人啊。可是，在我的这些亲朋好友的眼里，我好可怜啊，太值得同情了，太让人心痛了。
医生，你咋看喃?如果他们都是好人，如果他们都是健康的人，那么，我是不是真的病了，而且病得不轻吧?
医生，我把这些情况给你汇报了，我现在都轻松多了。自我感觉到，一个人还能宅得住家，就是偶尔有点烦躁，偶尔还睡不着觉而已。我就是对吃的东西要求不高，昨天我炒的鲜肉高笋，今天可能都还吃不完呢。
医生，请你好好诊断诊断，是不是因为反复无常的疫情造成的，给我开点什么药?
医生耐着性子听完，严肃认真地说：你这是恐老综合征，俗称老天真，和新冠疫情无关，不用开药。如果你实在钱多得心慌，就去买几本冯唐的书读读吧。
我说：医生啊，我不喜欢冯唐。
医生说：那你喜欢哪个，如实道来。
我在心里嘀咕：医生，我可不可以喜欢你呀?反正我一个人在家里，单着也是单着，你这么有耐心听我唠叨了这么久，许多人都做不到的。嘿嘿，即便如此，我也不得说出来的。
哈哈哈，我病了，病得不轻啊，医生，我要来看你。
写于2022.9.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