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清早,老村长弯着腰,两手背在身后,顺着早春的茶园,一路向山腰走去。
山不高,不远处长满了竹子,春笋在悄悄的冒尖,地上的荠菜、蒲公英、蕨菜也都长了出来,噢,山上还长着细细长长的兰花,花开起来特别香,老村长家的院子内就有好几盆这样的兰花。
连续几个早晨,老村长都顺着同样的路来到同样的地方,观察着同样的位置。
站在山上,居高临下,老村长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劲,就像歌词里唱的“还想多活一百年”。
“老村长,在看什么呢?”七妹胳膊上挎着竹篮和老村长打着招呼。
“大妹子,你家搬了吗?”老村长面带微笑地问。
七妹走到老村长身边说:“搬了,搬了。”然后问:“你家呢?”
“早晨搬。”
“你还不回去帮帮忙?”
“政府都安排好了,那还要我这老头子操心?”说着,俩人向远处望去;一排排崭新的二层小楼,一条通往大山的柏油马路映入眼帘。
三年前,当省城扶贫办王书记说:“乡亲们,将来我们这儿的生活环境像大城市一样。”有人不相信,老村长相信。
老村长见过大市面,当年在上海当兵,常在南京路上执勤,一提起大上海,老村长如数家珍,口若悬河地说:“当年我在上海多威风。”这是老村长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那些年,山沟沟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乡亲们到镇里采购日常用品要翻山越岭,来回要搭上一天,老村长最初的愿望想修一条能通向镇里的大路。
修路,说起来简单,劳动力不成问题,钱从哪里来?为了能凑足修路的资金,老村长没少费周折,先是村里开会动员,然后开始一家家凑钱。
有一天晚上,老村长连续去了多位村民家,收效甚微,大凡村民穷的叮当响,能拿出钱来修路也得从牙缝里挤出来。
秦富贵家是老村长跑的最后一家,敲开大门,一只腿刚要跨进门,就被秦富贵老婆秀花拦住了:“诶,村长,富贵不在家。”说着,吐沫星子已溅到老村长脸上,老村长强忍着问:“富贵哪去了?”
“去临村打麻将了。”
“该不会是躲着我吧?”
“村长,说到哪去了?”
他俩正说着,楼上的富贵问:“是谁呀?”这时秀花尴尬了,马上说:“你没出去呀?村长来了。”富贵从楼上下来说:“是村长呀,我在楼上看电视,进来坐。”老村长终于进了门。
论辈分老村长比富贵还长一辈,富贵是老村长远房的侄儿,八十年代赶上改革开放,富贵去了深圳,做了十多年的包工头,也赚了些钱,这不二层小楼也盖了,家电也全了,没事还约几位麻友搓搓麻将。
老村长刚坐下,还想着寒喧几句在开口,没想到富贵先来个开门见山:“村长,我知道你是来积资修路,你看,我这几年也没出门打工,又刚买了一辆摩托车。”说完,还指指放在屋内的摩托车。
老村长心想:既然话都挑明,就不用躲躲闪闪了,于是老村长说:“富贵,你是村里率先富起来的,大家富才是真的富,路修好了,有了班车,最起码生活方便了。”
富贵没再多说什么,瞧瞧老村长,想想也是:村里的确是要修条通往外界的路,有个能跑车的大路,我这摩托车早晚会换辆小轿车。
富贵想的没错,虽然自私了些,但也是出资修路的原动力,高雅也好,庸俗也罢,村民们讲的是实惠。
从富贵的眼神里,老村长能觉察到他在犹豫,何不趁热打铁,紧接着老村长说:“富贵,修路的钱你是要带头出,功名榜上计上头功。”
“好的,我出。”
“下周一,村里开募捐大会,看你的了。”
老村长起身离开了富贵家,路上越想越兴奋,今晚是个大收获,能说动富贵捐款可不容易,他正想着,脚一踏空,两眼一黑,顺着山伢滚了下去。万幸老村长被一块大石头挡住了。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七妹经过此地去镇里,听见呻吟声,下了一跳,估计七妹也是为了壮胆,大声问:“谁呀?”老村长听见了说话声才有气无力地回答:“是我。”
七妹听出来是老村长声音,赶忙问:“你在这干嘛?”
“我动不了了。”
“你等会,我去叫人。”
七妹连走带跑地来到了村口,大声疾呼道:“快救人呀!”几位村里的小伙先冲出家门,跟着七妹向事发地跑去。
约好周一的捐款仪式看来泡汤了,村民们都知道老村长是为了筹款修路才摔成那样,至今老村长的腰还直不起来,留下了后遗症。
扶贫办王书记来到村里,第一件事看望了老村长,那天老村长刚从镇医院出院不久,正在家摸着桌子学着走路,王书记推开了老村长家的门,一见面王书记紧紧地握住老村长的手说:“老村长,我都听说了,你受苦了。”老村长觉得一股暖流涌入心房,他的眼眶湿润了,想着:村民们的贫穷,修路的艰难,老村长激动地说:“你们来了,太好了!村民们看到了希望。”
俩人像老朋友似的长谈起来,王书记说:“老村长,你的想法超前呀!有句老话叫’要想富先修路,’外面进不来,里面出不去,怎么富呀?”
老村长深有感触的答道:“是呀!修一条平平展展的公路,我做梦也会笑醒的。”王书记点着头说:“我给你带来了好消息,国家正在筹划修路计划,很快要动工了。”
他俩人正热情的聊着,不知不觉到了中午,这时七妹进了老村长家门,王书记站起身说了声:“嫂子回来了。”
七妹听后脸瞬间红了,老村长马上解释道:“王书记,我这身子不方便,七妹是来为我做饭的。”王书记听后小声问:“你家哪位呢?”老村长笑着说:“我还是光棍一条,在城里叫单身。”王书记明白了,继而问:“你怎么不找个伴儿?”
“以前没时间找,现在老了就不想那回事了。”
七妹勤快,做事麻利,几个菜刚罢上桌,老村长说:“大妹子,帮我把那瓶好酒拿出来,我要和王书记好好喝一盅。”
七妹把俩人的酒倒好,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后说:“我先敬省里来的领导。”话音刚落,七妹一仰头全干了,继而对着王书记说:“来,吃菜,吃菜。”王书记刚拿起筷子,七妹又说:“这些年,老村长不容易。”边说边给王书记又倒了一杯,自己也满上了,七妹对着老村长说:“来,这杯敬你。”老村长端起了酒杯,想站起身被七妹拦住了:“你就别呈能了。”说完,七妹又喝了,这才打个招呼离开了老村长家。
七妹走后,王书记说:“七妹人挺热情的。”老村长叹了口气说:“来,喝酒。”俩人端起了酒杯,老村长接着说:“王书记,你不知道,别看她整天乐哈哈的,其实七妹她……”
(二)
“那年冬天,快过年了。”老村长又重复了一遍:“嗯,是快过年了,好多年都没下过这样的大雪。”接着老村长回忆起了七妹初来本村的一段往事。
那天,刺骨的寒风嗖嗖的刮着,蚕豆般大小的雪片飘然而至。
七妹当时只有十岁,衣着单薄,头发散乱,全身被冻的瑟瑟发抖,躲在村东头来福家的草垛子里。
天快黑了,来福的老婆秀芝要点火烧晚饭,对来福说:“你去外面取些草来。”来福放下手中的茶杯,边答着“好”边向草垛走去。
来福接近草垛子时,猛然向后到退二步,差点滑到在雪地里,等他站稳后再定神一看,原来草垛的凹处藏着一个孩子。
来福走到七妹面前问:“孩子,你怎么在这?”七妹没说话,来福又问:“你从哪里来?七妹依然没说话,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呆呆地看着来福,来福想:恐怕这孩子是哑巴,怎么不说话呢?
秀芝在大门口喊着:“来福,草拿到哪去了?天快黑了。”
“来了,来了!”来福应声答着,然后拉着七妹的手说:“孩子,先回家别冻着。”
秀芝在厨房,见来福腋下夹着一梱草,另一只手牵着一位孩子,吓的她“啊”的大叫一声,手中的水舀掉落在地,等她稍微冷静下来问:“我让你取草,你怎么还带个孩子回来了?”
来福说:“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去的草垛子?天这么冷,会冻坏的。”秀芝听来福说完,才完全冷静下来,然后问来福:“她从哪儿来?”来福说:“我问她,她也不说,像是个哑巴。”
这时七妹说话了:“我不是哑巴。”夫妻俩没想到,眼前的小姑娘,说话声音清脆响亮,一点儿也不怯场。
秀芝用手脂撩起七妹的两边头发,发现七妹瘦俏俏的脸蛋,轮廓分明,心想:这女孩长的还挺俊。于是,秀芝把七妹带到了另外一间房,说:“孩子,你把你哥的衣服先穿上,晚上洗个热水澡。”
秀芝给七妹穿衣服时问:“孩子,你从哪里来?”
“我不知道。”说这话时,七妹还揺摇头。
“你叫什么名字?”
“杨七妹。”
“哪有用数字起名的?”
“有,人家都这样叫我七妹。”七妹说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还不断地瞧着秀芝。
秀芝将信将疑:也许是七妹在家排行老七?就这样秀芝家把七妹收留了下来。
王书记的一句问话打断了老村长的回忆:“来福家俩口子人不错嘛?”
老村长叹了口气说:“一场车祸改变了一家人的命运。”
王书记问:“发生了什么?”
老村长抿了口酒,用手掌心擦了下嘴角,然后接着说:当时来福家还算富裕,家里有个上初中的男孩,七妹的到来,无疑给来福家带来了喜悦。
俗话说,“秋天的云孩儿的脸,”刚要放晴的天空,又下起了毛毛细雨。蜿蜒的山道,石头加沙子,别说下雨了,就是大晴天,走路也要格外小心。
这个季节也正是板栗收获季节,来福家承包了山上十几亩地的板栗树,板栗的品质个个粒大饱满、甘甜可口,出口都供不应求。
吃过中饭,秀芝说:“你去县里送样品,把我和小兵稍带上,后天是小兵生日,带他到县里买件衣服,”来福没多想,只“嗯”了声,然后去准备板栗样品。
七妹那天下午去同学家做作业,算是躲过一劫。
来福家的三轮车刚买不久,村里的第一辆,那时还没时新电动车,三轮车发动起来,整个村子都知道来福要去县城,时常有小媳妇大姑娘跟车去县城逛上一圈。
今儿,来福将三轮车从简易的车棚推出来,他用力踩了几下发动杆,三轮车只是晃了几下,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他想:再发动不起来,改日再去。当他踩下最后一脚时,三轮车尽然启动了,发出了习惯的轰鸣声。
“好了吗?”来福向屋里喊着。
“来了,来了。”秀芝答着并将大门锁上了。
儿子先上了车,接着秀芝也跟着上了车。
三轮车摇晃着,母子俩在后车厢也随着颠坡的山路摇晃着。
“来福,上城啊!”富贵开着摩托车正迎面打着招呼。
“是的,去城里办点事。”
“雨天,慢点。”
简单的对话,却体现了山里人的性格;简洁、直爽。
这截山路算是最窄,只是一个半小汽车的宽度,没有高超的驾驶技术,只能望路兴叹,他俩人似乎是擦肩而过。
前面是一处急转弯,路面像似宽了些,来福驾着三轮车,还是放慢了速度。
突然,一辆小货车冲了上来,司机发现对面有车,先是将方向盘向右急打,看要碰到山壁,又慌忙的将方向盘打向左边,这一打,不偏不斜地撞到了三轮车。
没容来福多想,一家三人被小货车撞出了山牙。
司机见状大惊失色,辛亏急踩车刹,否则,自己连车带人也一同掉入山涧。
“出大事啦!快救人。”有人在村口喊着。
富贵听见喊声冲出家门,预感是富贵出事了,他急忙启动摩托车,叫上了秀花,因为秀芝是秀花的亲姐姐,秀花连家门都没来得急关,连忙挎上后座位,一起向出事地点驶去。
他俩赶到了现场,不一会,武警战士到了,因为路窄,120急救车只好停在五十米开外的地方。大家简单的了解一下出事情况,紧接着又碰头商量片刻,开始了救援。
一位队长带着一位战士顺着绳索向山下攀滑,很快山下传来了消息:“指挥,指挥听到吗?对讲机先是发出“滋滋”声,总指挥调了下旋扭说:“收到,收到,情况怎么样?”
“山下有一辆三轮车已摔得変形,不远处躺着一个大人和一个孩子。”
总指挥憔急地问:“还有一个大人呢?”
“没找到。”
“我已吩咐先把担架放下来,还得继续找。”
来福和小兵被平稳地向山上移去,早已没有了生命体征。
二位施救人员还在找着秀芝。
“队长,你看。”一位施救人员手指二十米开外的秀芝。
“赶紧过去。”队长说完,俩人并迅速地攀爬到了实地。
秀芝侧身躺在那里,已奄奄一息,身上已有多处划伤痕迹,额头上有一块大血泡,一条腿像是已骨折。
被称为队长的武警战士,用手指在秀芝的鼻子底下试了试,还有着微弱的呼吸,不禁让俩位施救人员喜出望外,队长拿起对讲机说:“指挥,指挥,女的已找到。”
山上传来了声音:“情况怎么样?”
“还有微弱呼吸,将夹板一同放下。”队长答着,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一颗大树:是这颗大树救了秀芝的命。
秀芝躺在单架上被拉了上去,富贵老婆冲上去,“哗”的下哭的撕心裂肺:“大姐,你这是怎么啦?也不打个招呼就走。”
指挥员说:“她还有救,赶快送县城抢救。”
秀花听后才止住哭涕,随后又将秀芝的衬衫向下整了整。
秀芝被送上120急救车上时,那位指挥问:“她还有家属吗?”
七妹此时已被富贵接来,早已哭的死去活来,她没听懂“家属”是什么意思,富贵在旁边说:“七妹,你要跟着去。”
七妹哭哭啼啼地上了急救车,瞬间刺耳的鸣笛声划破了山林的寂静。
王书记听着听着,眼圈已潮湿,老村长说到这儿又轻轻的叹了口气,王书记问:“后来呢?”
老村长接着说:“秀芝被抢救过来了,瘫痪了很多年,都是七妹在家细心的照料。”
王书记又问:“那七妹学也上不成了。”
老村长说:“何止是学上不成,就连婚姻也耽误了。秀芝走的时候还说对不起这孩子。”
眼看太阳要落山,王书记说:“我来帮你收拾一下。”
老村长赶忙说:“你有事先忙着,一会儿七妹会来收拾”
(三)
太阳已翻过山顶,露出的半张脸把西边的天空映得透红。
王书记离开老村长家,径直向村委会走去。
记得他第一次来村里,正逢秋季,路上开满了石蒜花,还有红枫树、三角梅。哗啦啦的泉水,清澈、纯净,顺着山沟沟汇集成泉潭。王书记突然想起了城里的矿泉水,还有纯净水,口口甘甜,含有多种矿物质,多好的水呀!
他走的有些累了,见路边有块石头,便坐了下来,感觉有些口渴,他想:此时能有瓶矿泉水就好了。身边的一只半新的拉杆箱比一般年轻人用的大,里面除了日常用品,还有一大叠资料,这只拉杆箱已跟着他不少年了,“老伙计!又要让你受累了。”王书记自言自语道,深情地拍拍拉杆箱,转眼向山下望去。
山是美的,水是甜的,可村民的房子大凡是破旧的:破旧的房子与这里的山青水秀也配不上呀!不能再让村民们各自为战,该拧起一股绳,让乡亲们早日富起来。
他正想着,忽然听到一阵摩托车声音。
富贵是来接王书记的,多远他看见王书记坐在石头上,摩托车停稳后,富贵尴尬的说:“不好意思!王书记,我来晚了。”
王书记问:“你是秦村长吗?”
富贵“嗯”了声问:“王书记,我们这儿风景不错吧?”
王书记开玩笑地说:“风景很美,配上破旧的房子就不美了。”
俩人说说笑笑骑上了摩托车。
自从老村长出事以后,富贵做起了代理村长。
富贵精明能干,点子多,也有一定的领导能力,毕竟在深圳呆过,多少见过大世面。
晚上,除了老村长有特殊情况,其他的村干部都到齐了,村委会没有像样的会议室,大家围坐在王书记的办公桌旁,有俩人坐在长条櫈子上,也有单独坐在带有靠背的椅子上,整个办公室的桌椅都已陈旧。
王主记虽然坐的也是靠背椅,但始终不敢向后靠,椅背已晃动,他只好直立着腰部,先来个开场白:“同志们,脱贫致富是我们党实现共同富裕的战略方针,就我们村的现状,大家各抒己见,谈一谈自己的想法?”
富贵看无人先发言,习惯性的清清嗓门,目光环绕了下四周才开口:“我来先说二句。”接着他又清了清嗓子眼说:“村里人口多,自然条件不富足,仅有的可创收产品也只是杯水车薪。我先表个态,坚决支持党的富民政策,党叫干啥就干啥。”
富贵刚说完,四周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接着村妇联主任、各生产大队负责人、村负责会计人员及负责安全保卫人员一一发言,大家有的表态,有的提出设想和建议,气氛热烈,个个磨拳擦掌。
王书记看着大家热心劲,心里想:只要大家想富愿富,就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想到这,他激动的又站起身说:“同志们,致富的路也许是艰难的,只要大家同心协力就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
王书记话音刚落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掌声落罢,王书记接着说:“在坐的都是村里的领导,也是致富小组成员,大家议一议下一步该怎么办?”
富贵还是清了清嗓子刚要说话,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进门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七妹。
王书记说:“七妹,你来的正好,一同参与讨论。”
七妹说:“我是来送老村长的笔记本,这是他多年做村长记录下来的心得笔记。”随后她将手中的红色笔记本交给了王书记。
笔记本上的字迹认真、端庄,堪比字帖一点不过分,有些重要的地方还用红笔打着括号。
王书记翻看了几页,又翻了几页,最终停了下来,王书记又重新站起身说:“同志们,我来读一篇老村长的心得。”然后对着七妹说:“诶,你坐呀。”
七妹答:“你们开会,我先走了。”
七妹走后,王书记开始读了起来:
眼看快过年了,雪下得越来越大,几户村民家的房屋还没加固,村民们总得去镇里买些年货吧?修山路的资金还没凑齐,明年开春路还能建吗?
我这个村长真的没用呀!
王书记的眼睛已含着泪花,他还想往下读,却被妇联主任拦了下来:“王书记,就別读了。再这样读下去,谁都受不了?”
此时,会议室内一片寂静,男人们低着头,妇女主任的脸上也早已挂着泪珠。
王书记合上了笔记本说:“这不是简单的心得,而是一位党员的心声,是一位处处为老百姓着想的好干部。”
会议室里的气氛仿佛又活跃了,王书记说:“秦村长,你接着说。”
富贵这回没清清嗓子,只答了声:“好”继续说着:“眼下修路最重要。其次,还得挖掘山里的本身资源。”
还没等富贵说完,大家你一言我语的开始讨论起来。
看时间不早了,王书记打断了正在热议的人们。
“同志们,修路的事请大家放心,国家已列入计划,明年完全可以动工。富贵说的挖掘资源很有道理。”
王书记的点拔,仿佛将大家的思路一下子打开了,临散会前,王书记给与会的村干部下了一道命题:每人写一篇有关开发山区资源,脱贫致富的论文。
不久,提按交了上来,王书记把大家的思路归纳成二点:
一、建矿泉水厂。
二、办民宿旅游。
(四)
“走吧!我送你下山。”七妹说着,搀扶着老村长的胳膊,顺着台级向山下走去,台级的两边也长满了茶树,都已冒出嫩绿绿的茶尖,七妹说:“过些日子,茶叶要採摘了。”
老村长笑着,习惯性的捶了捶自己的后背说:“是啊!现在的日子越过越好。”
他俩途径矿泉水厂,正赶上工人们上班,都是一帮本村和邻村的少男少女们,穿着统一的蓝色制服,有的骑着电动车、有的步行,三三二二有说有笑,进入了厂大门。
“老村长,您慢点。这么早从哪里来?”站在厂大门口的张总向老村长打着招呼。
老村说:“出来转转,看着村里一天天的变化,高兴呀!”
老村长话音刚落,王书记走了过来说:“老村长,您早!”然后说:“这是张总,从省城来村里投资建厂办民宿,乡村振兴少不了这样的能人。”
老村长答:“认识认识,早就听说了。”
张总说:“王书记,乡村振兴,我们年轻人也应该尽点力,让村民们有事做,有钱挣。”
王书记来到张总面前说:“我找你有点事商量商量。”
“好,到办公室去。”张总说完,转身又对老村长和七妹说:“老村长、婶,你俩慢些。”
老村长说:“你们去忙吧!”
他俩来到办公室,张总给王书记沏了杯茶,然后问:“王书记,什么事?”
王书记问:“民宿筹备怎么样了?”
张总坐到椅子上说:“还差些钱。”
王书记站起身说:“我有个想法,既能节约开支又能节约开业时间?”
张总兴奋的问:“书记,什么好办法?”
王书记走到窗户边,他让张总也过来并指着外面说:“你看,村民们搬进了新居,房子不是空着的吗?”
倾刻间,张总茅塞顿开地说:“我怎么没想到?”
王书记回到了椅子旁说:“稍微好些的房子,里外简单的装饰一下,既节约费用又古香古色,不是一举两得吗?”
张总在一旁不断地点着头,兴奋时插上二句话,最后张总说:“书记,剩下的交给我,保你满意。”
王书记说:“好,给你三个月筹办,到时准时开张。”
张总像是立下军令状似地开口道:“准时开张!”
王书记离开矿泉水厂,又来到了正在搬迁的老村长家。
老村长在堂屋收拾着简单的东西,王书记一脚跨入门槛说:“老村长,车一会来,我来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收拾的?”
老村长喜笑颜开地说:“住的是新房,一些破烂就不带了。”
他俩坐在堂屋的长板凳上,王书记向房屋的周边打量着说:“这间房适合做食堂。”
老村长奇怪的问:“什么食堂?”
王书记答:“村里不是搞民宿吗?我和张总商量了,就地取材。”
老村长听明白了,点着头说:“嗯,是可以废物利用,放着也是放着。”
王书记说:“算租的,每年每家发放租金。”
老村长说:“我一个人用不掉那些钱,租金我不要了,省点钱搞建设。”
他俩正谈的热火,搬家的车到了,村里的几个壮小伙从车上下来,七妹忙完家里的事,也急忙赶了过来。
山村人的家设简单,尤其老村长家更简单,一张床、四个长板櫈、一张方桌,外加简易的碗厨和柜子,一辆卡车装起来足足有余。
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搬起来轻车熟路,七妹帮不上大忙,只好在老村长家拾拣些零散物品。
车先开了,老村长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心里好像还有些不舍和失落。
这间房是老村长祖上留下的,那年,他在上海当兵,有一天,同班里的小吴急忙让他去连部接电话,于是他火速赶往连部,拿起电话,原来是他的二哥打来的。
“喜子,爹快不行了”他听完电话,懵了,两行泪水顺着脸夹流了下来。
抽泣中,他问:“爹是怎么回事?我走时他还好好的。”
“爹是山墙倒塌砸的。”
“没送县医院吗?”
“送了,家里的路窄,进不了急救车,我和大哥、富贵硬是用竹床抬到大路上,恐怕是延误了时间?”二哥说着在电话里哽咽起来。
俩人都在哭着,隔了好大一会,二哥说:“你工作忙,请不了假就別回来了。”
他说:“我请假,赶回来。”
放下电话,他又匆忙来到连长办公室,连长得知喜子家里急事,特地安排了一辆吉普车,送他回来。
七妹知道老村长又在回忆着往事,劝说道:“别难过了,现在的路也好,房子也好,这都得感谢共产党!”
一句推心置腹的话,让老村长的心里骤然变得舒舒服服。
王书记说:“走吧,回新家,门锁好,把钥匙给七妹。”
七妹是民宿筹建小组成员,她的手中拿了一大串钥匙,每把钥匙都已编上号,写上各家各户的名字,将来好对号入座。
他们三人走了几步,七妹说:“我还得继续收钥匙,你俩先走,我一会过来。”
王书记说:“我送老村长去新房,你没时间就不要过来了。”
王书记看七妹已走远并说:“老村长是该找个伴了。”
老村长没说话,心里早已充满着无限的憧憬。
晌午时分,阳光普照,小鸟在叽叽喳喳的呢语,相互追逐嘻闹着。
整个山村热热闹闹,洋溢着一派幸福、喜庆、和谐的气氛。
2021.1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