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过后,走进大别山深处,山野之间的秋意更浓了。
一个晴空万里、天气晴好的日子,我和朋友驱车进山,像是去赴一场相约已久的秋的盛会。
一下车,阳光明媚,灿烂如金。蓝天、白云,黛山,碧水,清爽朗阔。我踏上那条通往山林的小路,金黄的落叶铺满地面,踩上去软绵绵的。白色的、金黄的野菊花点缀在林间,红色的茱萸果探头探脑。走着走着,各种植物混合的芬芳气息扑面而来。越走,味儿越浓,不知不觉间,染香了双手,染香了长发,也染香了这深秋的山道。
“晚艳出荒篱,冷香著秋水。”唐代诗人王建落笔抒写了野菊独特的晚艳与冷香。其实,野菊花并不是冷寂孤单的,她们常常一簇簇、一片片地偎依在一起,高的,矮的,横斜的,挺直的,挨挨挤挤,蓬蓬勃勃,从山脚蔓延到山腰,甚至山顶。她们举起金灿灿或亮白的笑脸,迎着秋阳,随意地开放着。她们多像一群无忧无虑的孩童,在山野间自由自在地生长,奔跑,把略带苦味的馨香撒遍大山里的每个角落。
路旁的小野竹伸展着纤细的手臂,似乎想拥抱我们。她的叶片越发青绿,走过了春夏,显得更加温润厚重。香樟树像个朝气蓬勃的青年,精神抖擞,容光焕发。柿子树挂满红通通的柿子,像擎起耀眼的灯盏,为远游的人指引返家的方向。石榴树显得瘦弱纤细,树上挂满青绿透红的果实,如少女绯红的脸颊,透着点儿害羞。山腰处,几棵枫树最耀眼,一树树枫叶似火把,静静地燃烧着,鲜艳灼目,把山色映照得更加鲜亮。路旁,爬上树梢的丝瓜,吊着裸露的几个黄绿瓜条,在风中轻轻摇曳。冬瓜又白又胖,卧在竹篱旁,草丛中,赛过肥猪崽。而山坡上的玉米颇有阵势,列队伫立。一株株玉米长得很丰满,层层包裹着外衣,仿佛藏着满心的喜悦,忍俊不禁。沟渠旁,山谷里,各色野花绽放,蜜蜂嗡嗡嗡地飞来凑热闹。尤其是那一簇簇的野山茶,雪白的花瓣,金黄的花蕊,在竹林里,在山坡上,热烈地盛开着,气质清雅,魅力四射,好像正值一群正值青春年华的妙龄少女……
多么迷人的山野!
山谷寂静,四周无人。在这宁静而丰腴的山野间,我仿佛瞬间也成了植物,一株行走的植物!也许,平日里,我们更像在现代社会的丛林里流浪的动物,有时四处漂泊,焦虑不安,为了追逐名利,身心俱疲,时时渴盼有一片圣地休憩,来安放自我。
去年11月底,我也来过这里。这次重返,既熟悉,又有点新奇。每次走入山野,都是精神上的洗礼,都是灵魂的放飞。当我们面对一株株生命力旺盛的植物,在暮秋时节依然葳蕤,依然硕果累累,这时才发现自己的空虚失落,不知不觉,自己已进入人生的秋天,年过知命,双鬓染雪,却两手空空,内心荒芜……
假如可以,有一天我愿意成为一株山里的树木,扎根大地,接受阳光月色的沐浴,享受风雪雨露的滋润,不疾不徐地生长。春天,吐出新绿,绽放花朵;夏天,枝叶繁茂,捧出绿荫;秋天,叶片飘落,无惧无忧;冬日,雪花飞扬,玉树琼枝……成为一株安静的树木,把根深深地扎进大山深处,不浮躁,不焦虑,简单而纯粹地活着,不在意生命的短暂及荣枯,多好哇。
自然,是大地之母的伟大诗篇,每一页都书写着生命的奥秘;自然,滋润着我们的眼睛,也滋润着我们的心灵;自然,让我们驻足、陶醉,甚至流泪,也让我们读到善良、谦卑和坚韧。正如泰戈尔所言:大自然是上帝的伟大书籍,我们应该时时阅读它。
只有走进自然,与自然和谐相处,才能真正找到心灵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