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起菱桶,我随岳父来到菱塘里采菱。
这是一口从外向里略微凹进的菱塘,周边的稻田将它包裹在其中,塘面呈椭圆形,大体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青绿的菱叶密密麻麻铺排在水面上,远望过来,就像一张青翠欲滴的大地毯。
第一次亲身来到菱塘采菱,我即期待又兴奋,正要挽高裤腿走下去时,岳父摇摇手将我拦住。他告诉我说:“塘内水深,需坐在菱桶上才安全。”
搁在脚边的菱桶,其实就是一只圆拱形的木盆,木盆不宽,却有近一米高。问题是,坐在这窄圆瘦高的木盆上,就一定安全?是否这样就能采到菱?
我站在一旁,看岳父的“神操作”。
菱桶放进塘里后,岳父旋即来了个“鲤鱼打挺”,整个人便稳稳地坐在了桶内的小木凳上,然后开始采菱。
我怀疑,岳父先前要么是渔夫,否则跨进木盆不会那么顺溜;要么因多年养菱,早已把进出木盆练就得“进退自如”。
大部分菱角都躲在菱叶的下面,需将整兜菱翻转过来,采下菱后再顺着放回去。岳父深知采菱不是一次性的,菱藤上那些细小稚嫩的角角,还未长大,但它们肯定会长大,所以每一株已采下老菱的藤茎都必须顺着放回到水面上,若是让它“四脚朝天”,有些嫩菱可能就要被晒死。
抓取——翻转——采摘——顺着放回,岳父依从这样的次序连续采摘,很快,菱桶内便聚起了一堆黑里透红的老菱角。
“让我也试试。”我将桶里的菱角取出装袋后,大胆地向岳父提出了请求。
岳父表示同意,小心翼翼地把我扶到菱桶里坐定后,他笑语盈盈地说:“凳子与稍微岔开的两脚成三角形保持住平衡,这样菱桶就不大会侧翻。”
有生以来,我是第一次坐在这种不是船却也是船的木桶上,第一次用双手划水来让这别致的“小船儿”前行,无比兴奋中,我开始采摘菱角。
岳父一直站在岸边盯着我看,过了一会儿他却突然把我叫停,原因是,我把一些嫩菱也给采上来了。
岳父对我说:“老菱一碰就掉,不用拽扯。有些菱个头虽大,菱蒂若仍旧泛青,说明它还没老,这种(菱)暂时不要采上来。”
第一次知晓,依靠菱蒂的颜色就能分辨菱的老嫩。
继续兴致勃勃地采摘,继续稀奇万分地“驾驭”着“小木船”在菱塘内漫游,岳父突然又把我叫停。
他告诉我说:“采菱要顺着线路进行,不能前后左右胡转一通,这样容易漏掉——如果漏掉了,它(菱)便要沉到塘底。”
原来采菱还要讲究线路!
岳父指挥我笔直往前,及至塘口,立即折返,再继续往前。翻动过的菱藤成直线型排列,就像刚刚被犁翻过来的一绺绺黑土,看上去标致极了。
准备上来时,我立起身子用手抓握住岸边的草茎,双脚或许是较长时间蹲缩在菱桶内的缘故,猛然出现一个趔趄,菱桶侧翻,我整个人随即也落进了水里。
迅速将已变成落汤鸡的我拖拽上岸后,岳父手持抄网,把沉到水底的菱角给捞了上来。
看着满满两大袋菱角,两大袋黑里透红的老菱角,我的心中可谓是五味杂陈。平日里啃咬煮熟的菱角,享受那种甜糯的滋味时,必定无法预判得到,今天采菱,竟也要付出“脚麻”和“湿身”的代价。
看来,劳动者不管种植和收获什么,都从来不会是信手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