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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立勇私下里告诉我，最近公司会裁员。
都会国际的十七层。
老板正为股票下跌而发愁，一连串的股指下行，让他的寝食难安，国内市场销售情况也出现不同程度的下滑。他不得不考虑压缩一切开支。
他想到了裁员，这是全球通行的潜规则。
裁员不能一刀切，要不然，切别人同时也会伤到自己。总得拿出一个令人信服的方式，才能避免一场因裁员而引起的大规模人事投诉。
企业决定，采取内部评定，逐级打分的方式，对省级经理以上的人员进行拉网式的评定。综合得分低于六十分的人员，企业一律辞退，综合得分在七十五分以下的人员，将下浮百分之二十的工资。
一场人人自危的恐怖瞬间感染了整个企业。
保住饭碗，成了这段时间每个人所要面临的最大任务。
北京总部笼罩着一层明日即亡的白色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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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怀疑牛立勇是朱元璋的后人。
从侧面看，半尺长的下巴，内凹的两腮，活脱脱的朱家后人。
牛立勇是我的顶头上司，先于我三年来这家企业效力。
牛立勇负责华北大区，和国家行政区划不同，这个销售区域包括京、津、河北、山东、河南、山西六个市场。手下六个省级经理分属于企业的两个派系。山东山西河南属于内蒙帮，企业内部称为东厂，京津河北属于东北帮，企业内部称为西厂，牛立勇属于西厂。
我负责山东市场，派系归属东厂。东厂的省经理虽然表面拥护他的工作，实则貌合神离，各自按照本派系头目的安排行事，谁也奈何不了谁。
人，在面临危险时，首先是自保，有余量后才会考虑同类的存亡。牛立勇表现的尤为明显。牛立勇私下里给西厂的人员开个小会，又请他们吃了一顿饭，基本就安抚下。
但东厂这三个人，一是每月业绩高，又是企业优中选优挑出来的人才。牛立勇拿这三个人没办法，只能点头微笑，主动示好，以期这三人手下留情，能评分到六十分，保住饭碗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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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天空湛蓝湛蓝，像一面纯净的镜子映照出牛立勇的笑容满面，他伸出手特意拍拍我的肩膀。
牛立勇对于我的态度，可以用不好不坏来表达。我和他是上下级关系，虽然被区分到两个不同的派系里面，但是他之于我，以及我之于他，都无利害关系，大家是相敬如宾，互不拆台，彼此又不亲近的那种关系。这样的关系让我很轻松，安心的操作市场，提升业绩，而不必浪费大把精力在人员纷争之中。
这场运动，又让我夹在缝隙之中。
牛立勇也曾幻想着拉我进入他的阵营，以增强他的实力。但是这样的临时抱佛脚，接下来的后果往往会是“卸磨杀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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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业制定了一套评定规则。分为业绩考核、领导能力、个人素质等品项。由下一级人员为上一级人员打分。即省级主管给大区经理打分，大区经理给总部人员打分。
大家心里清楚，这不是一次评定，而是一场自下而上的报复行动。评分，让底层人员有了武器，有了能报仇雪恨的机会。
因此好多人拿到评分表，不是沮丧和难过，而像打了鸡血一样的亢奋，他们眼睛里闪烁着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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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机响了，来自北京总部一个领导，他老人家和我是一个派系。
寒暄几句后，领导切入正题，大意是让我把握住机会，他已经联络了数人，大家统一给牛立勇打低分，借此机会，一举清扫企业内部其他派系的人员。
我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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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业的评定规则上，明确的注明：所有的评定表都发到一个电子信箱里。评定内容只有企业老板和他的三个嫡系审阅，对所有参与评分人员进行高度保密。
也正因为有“高度保密”四个字做背书，大家才如此热情澎湃、放心大胆的去参与这次运动。
如何打分?我还是比较犹豫的。
华北大区，每个月业绩在全国市场里都能进入前两名，这是客观事实，不能打低分，只能从个人素质，领导能力上下功夫。如果刻意打低分给牛立勇，即便投递了评分表，明眼人一看，也知道这是一种打击报复行为。我需要很客观的进行了打分评定。业绩考核打高分，个人素质及领导能力打中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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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分这场运动像七级台风一样很快就刮过去了，虽然满地狼藉，但很快就恢复如初，大家像平常一样，按部就班的维护着自己的市场。
深秋的一个早上，我出差在青岛。还在酣睡中，突然电话铃声响起。是牛立勇的电话。
牛立勇非常暴躁，在电话那端对我好一通埋怨。我平时对你不薄啊，你这次怎么给我打这么低的分数啊!整个华北大区，除了宋亮给我打了八十分，他们几个有的给我打五十分，你给我打了六十分。我还把你当成好哥们呢!你们就这样对我?!
牛立勇能清晰的把每个人给他打的分数一字不差的记下来。
我一脸羞愧。
企业不是说要高度保密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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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冲调类市场开始回暖，我们都在紧张的和工厂沟通要货事宜。评分的风波早以忘的一干二净。
季度会议。
老板大放厥词，信心满满，将前段时间人员评分一概推翻。又对企业的发展列出来了宏伟蓝图，而且许诺，如果今年年底达成销售目标，每人年底多发一个月的薪资。
后来，股市行情一片大好，市场一片大好。
牛立勇依旧担任华北大区经理。我被撤销华东省经理的职务，调到其他市场做区域主管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