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又到了阴历年底，快过年了，还得早点为串门儿备好礼品。除夕之前的这几天，人们简直就成了商场的搬运工、货币回笼的积极参与者，谁家串门儿不准备点礼品呢?
现在串门儿走亲戚，跟从前可不一样，那时是过了除夕才串门儿，如今是到了除夕把门儿串完了。时代在变，串门也在变，快节奏的生活，逼着你不得不变。
节奏虽然快了，可串门儿也别忘了带东西，送礼品。一年到头了，多少总得表示点儿意思。你上我这儿来，我到你家去，礼尚往来嘛，你不来，我不往，这亲情、友情、热火劲儿岂不断了?
干啥都要费脑筋，串门儿买东西可不是乱买的，给张家带啥礼品，去李家送哪些东西?哪样不想好了也不行。比如我老婆，送酒，王局非茅台不可，张处至少五粮液，老池、老赵送“百年牛栏山”或醇香的“原浆酒”都未尝不可。至于七姑八姨三舅妈就好说了。人家喜欢什么，你就尽量满足，想办法也得打发人高兴，让人从心眼儿里感到舒服才行。
今年，是我退休的第一年。年底，我就成了超市购物的总司令，老婆就是参谋长，孩子是运输司机。串门儿的礼物备齐，心才踏实。
其实，别看我是购物总司令，要动真格的，还得听购物参谋长老婆的安排。往年，小年儿一到，大车小车的礼物早就往家拉了，可今年，好像在打伏击战，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怪哉!这不是老婆的风格呀?
老婆不发话，咱就先等等，别老让她骂咱是急性子。京剧《沙家浜》里不是有句经典的台词吗，“往往有这种情形，有利的条件和主动地恢复，产生于再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再忍忍吧，忍耐一下怕什么?
你不着急，别人可着急，毎年这时候，串门前的预约电话早已接连不断了。跟我打交道的朋友多，年前到我家串门儿的要先预约排队。咱做了八年副局长，也有不少人在惦记着我，奉承的，巴结的都有。说心里话，咱也没少替别人办事，当然，别人也常给咱办事，这年头，说互相帮助也好，讲相互利用也行。人都是有良心的，谁从你身上得到了他想得到的好处，谁还能忘了你?
我的亲戚也多，五个姑姑，四个舅舅，表兄弟、姐妹必然就多，全加起来三十多个，做席也得开三桌，再加上姑姑、姑夫，舅舅、舅妈和孩子，毎年五六桌酒席都挡不住。当然，包桌的事全由老婆大人去安排，费用还是由下属公司孙经理搞定。我常对他说，“下不为例哦!”可孙经理这人总把眼睛眯成一条缝，摇晃着明晃晃的大光头，露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态，就是不听话，老把我这副局的话当成耳边风。
腊月二十五，离年越来越近了，可今年串门儿的那些人怎么还没动静呢?往年的这时候，打电话的，登门拜访的早就应接不暇了。
今年是咋啦?
一向性格急躁的老婆，今年也显得特别沉着、冷静，这种极不正常的现象，让我真是捉摸不透了。她从早上一起来，就对着镜子没完没了的去臭美，奢悦化妆品套装，这一年也不知道用过多少了，都快六十的人了，打扮得像三十几岁的少妇，生怕自己的风韵输给小区里的女人们。你说你都这么大年龄了，还要那么优雅、那么迷人干嘛?
“老胡，望什么呢?别总在阳台那里望，茶给你泡好了，还是你爱喝的武夷岩茶。”老婆走过来，飘着一股淡淡的奢悦化妆品的香气儿。
我走到茶几前，慢慢坐在沙发上，佯装无所谓，漫不经心地问老婆，“老罗，春节前串门儿的事，有计划吗?”我一边喝茶，一边用余光悄悄地窥视她。
“计划什么?北京疫情都这么严重了，你就没看出来?”老婆瞪着金鱼眼。
“今年哪儿都不去，好好在家宅着吧!”老婆把身体埋在沙发里，两条大象腿把沙发压得吱吱响。
“咱不去串门儿，别人会上门儿，你说咋办?”我端起茶杯，冲她笑着说。
“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今年没人来。”她的满月脸上闪出两个带着细碎皱纹的笑靥。
“什么情况，让你这么笃定?”我不解地问。
“所有的亲戚朋友，我都打过电话了，说咱早就离开北京了，在海南呢，说不定啥时回北京，看疫情防控结果再定。”说完，她那水疗加日护养出的皮肤上，闪耀出自信的光芒。
“可是跟咱不错的朋友们，说不定随时会上门来呢?譬如孙经理那些挺铁的哥们儿，总不能让人家吃闭门羹吧?”我又想起以前为他们办过事的许多人。
她瞥了我一眼，“今年谁还会来看你?你已经不再是那个说句话就管用的副局长了。”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不过，这样也好，往来的人少了，感染新冠病毒的几率也自然会小，今年咱可以过个踏踏实实的年了。”她笑着凑近我坐下，神秘地说：“你知道我为啥不让亲戚朋友来串门吗?”我不解地摇摇头。
“你想，串门儿吃饭的人每年要五六桌，一桌三千八，费用就得两万多呢。今年你退休了，谁还能为咱买单?”她的目光里闪出一串长长的问号。
“再说，聚的人多了，假如碰巧遇上感染新冠病毒的，那不就亏大了?”说完，她狡黠地一笑。
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怪不得自己当了八年副局长，一直没转正，还是做会计师的老婆高明啊。
2022.01.26(北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