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叔一直躺在土炕上。
晚上憨叔“咳”“咳”不住的咳嗽声,扰得孙子大军心烦意乱。于是便朝西屋吼道,“咳什么咳?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要死你就早点死,别这么折腾人。”
憨叔忙用手捂住了嘴巴。可不争气的喉咙里总是要咳几下。他真的不想再咳了的,也不敢再咳了呀!可是那咳声由不得他,它愣是撬开自己的嘴巴,从牙齿间挤了出来,再叽里咕噜爬去大军的耳鼓里......尽管憨叔把脸憋得通红,可还是免不了挨大军的骂。他忍着,使劲忍着。
憨叔一顿能吃三大碗米饭,可大军说老爷子是老年痴呆,不知道饥饱,怕撑坏了肚子--吃得多,拉得就多。谁也不愿意进西屋。
大军让媳妇去送饭,媳妇不去。
大军让他的儿子去送饭,他儿子也不去。
大军只得自己去送饭。
大军真的打怵去西屋--那股子骚臭味儿实在是难以忍受。
于是大军就减少了送饭的次数。由一天的三顿饭,改作两顿饭;再由两顿饭改作一顿饭。到后来,一顿饭都不去送了。
憨叔饿啊!渴啊!他想冲出去。
门,被紧紧地锁着。透过这道门,看见的仿佛是一条长长的锁链,链着一条快要饿死了的很老很老了的看家护院的没用了的老狗。
憨叔拼命地砸门,拼命地嚎叫......
渐渐地那砸门声弱了,嚎叫声淡了。
再后来,静了。真的静了。
大军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憨叔走后的第二天,大军去街里买来了石灰,他跟儿子把西屋粉刷得像雪一样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