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品剧本

退路不在后面(小说)

作者:岁月零零柒   发表于:
浏览:34次    字数:5114  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38889篇,  月稿:3

  买不买票呢?张亮站在火车站上望着远处一个大玉米棒子想,不买,当一回车混混。

  火车在张亮烦躁中呼哧呼哧进站,压得小站上的钢轨嘎吱嘎吱裂响。张亮战战兢兢提着他那沉甸甸的提包爬上疲倦的列车,他那又瘦又弱的身子被挤得一趔趄,当他挤进那脏得看不出本色的车厢时,正好门口有一个空座,急忙一屁股坐上去,两手抱住提包闭目养神。

  张亮临出门时和小芳干了一仗,几乎要打到一块去。

  “臭美啥。”小芳不让他去学习。“还不是个农民。”

  “我才写十年,人家曹雪芹写四十年红楼梦。”

  “我看是做梦,谁看你们那玩艺。”

  “你不看还有人看。”

  “看个屁,好人也让你们教坏了。”

  “你根本不懂艺术。谈恋爱时你不就爱我这一点吗?”

  “那是指望你当大官过好日子。现在追求的是钱,钱你懂不

  懂,没钱你吃屎都没人给你拉。”小芳欲哭无泪地说

  “我怎么娶你这么个女人,操他妈我就去。”张亮瞪圆了眼睛。

  “你去,你去我就去找野汉子。”

  “离婚,你愿找谁找谁。”张亮啪地把手里的碗扣在地上,大米饭撒了一地,回手给小芳一个嘴巴。小芳一边哭一边骂:“离就离,你以为你是大英雄呢,一年靠老娘们养着,只知道揍儿子不知道养。儿子将来上学哪样不得钱,小学、中学、高中、上大学动不动就一二万。”接着屋里滚成一团。

  “快住手。”村长威严地站在门口,他们喘着粗气停下。

  “打呀打呀,两口子让一让不就完了,老打仗有劲吗。”村长是张亮的邻居,急忙过来劝架。

  “行了行了,我都听到了。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又转向张亮:“咱们男人还能和她一样吗?你走你的,把地租出去干什么?我找人帮你种。”

  村长又回过头:“你也是,张亮是多好的青年,咱乡咱县头一把笔杆子,别看没发财,可县长都敬他,花点钱学习怕啥,赶明儿成名了说不上调到县里去呢。”村长几句话,把两个人说得心服口服。张亮很感激,急忙掏一支烟给村长。

  “好了,我走了,你们俩接着打”村长叼着烟回去了。

  张亮想:这女人,哼,等有一天我写一部长篇挣上百八十万的,再找她算账,哼,我要写出像莫言那样获若贝尔奖的名著《蛙》,也争他几百万,到那时和她离。

  咣咣……火车开动了。

  “你起来,这地方你也敢坐?”美女乘务员把张亮对面那个小伙拉起来。

  张亮心里慌乱起来。和乘务员脚对脚,腿挨腿,真他妈倒霉。这票……?张亮想和乘务员说上车没来得及补票,补一张,可他又舍不得那五块钱。

  张亮后悔起来,他也没想到会撒谎骗舅舅。

  “借钱干啥?”

  “小芳病了。”

  “手上没有,我给你借去。”舅舅急出汗,给张亮借来八百元。

  张亮要去一个文学创作班学习,学习是自费,他又没钱,只好先骗舅舅的钱去。他是十年前开始学习写小说的,那时他才二十二岁。、

  相对象那天。

  “听说你喜欢写小说?”小芳玩着小辫问。

  “写的不好”

  “不好还能发表?”小芳仍手玩着小辫,当小芳看到一大堆铅字上有张亮名字时,就一下子扑入他的怀里,结婚后张亮更加努力创作,不断在小报上发表小说。虽然给十元八元的稿费,小芳也是乐得合不拢嘴,她听说乡长要提拔他呢。可把她原来姐妹馋坏了,一个个见了她像见了敌人似的,可现在形式变了,人们一天到晚谈论钱,没有人再羡慕她,反而可怜起她了,于是她拼命反对张亮写小说:“一年发表三五篇才二百元,还不够浪费电费钱。”

  “你看人家村长,要穿有穿,住砖房,成天鸡鱼不断,你也不上火?”小芳说。

  “有住地就行呗,人家郑九婵刚写作时一天天吃剩大碴子,都酸了,冬天啃冻大饼子,不也成功了,我们不比他那时强多了。”张亮说。

  “啊,等你再写二十年挣不着钱我们这辈子还活不活?”小芳说。“你死活不要紧,我和儿子咋办。”

  “他吃鸡鱼也不比谁多长条腿。呗不住喝了假酒死在我们前头呢。”张亮咬一下牙。

  一股鱼香味从村长家飘来。

  “你闻闻!”小芳说。

  “别他妈烦我。”张亮鼻子痒痒的。

  “对,咱们靠,我他妈也不干了,看哪个王八蛋挨饿。”

  “没你地球照样转。”

  “嫁谁都比你强。”小芳说。

  “对,你看谁家好上谁家。”张亮急了,两个人打起来。

  “快打快打,这儿有棒子,这有二齿子。”村长拎着棒子和二齿子放在两个人面前。“你说你们老打也不怕让人家笑话?”

  “离婚。”张亮说。

  “离,不离癞蛤蟆揍的。”小芳也说。

  “好,明天到村上找我开证明。”村长说完就走了。

  两个人再也没兴趣打了,村长媳妇知道是因为小芳要买件衣服没有钱才引起的,村长掏出五十元钱让媳妇送过去。小芳脸红了,张亮脸也红了。

  “打开票,”乘务员站起来在车厢里喊,然后一个一个开始查票,张亮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可耳朵却伸出老远,张亮这时想补票,但他一想太拙了,人家查票你再补不是找麻烦?

  “票、票、票,一元,不行,二元、三元”......乘务员向远处查去。张亮松了口气,他准备好一元钱。

  “一个月你能挣多少?”查票回来乘务员又重新坐在小瘦的座位问小瘦。

  “一两千元。”小瘦说完又问乘务员:“刚才怎样?”

  “没劲,二十来块。”

  “也就那样。”

  “你的?”乘务员忽然想起张亮。

  张亮掏出一元钱递过去,显出是常跑车板的样子,乘务员说来稽查的我可不管,就把钱揣进兜里说,这年头就四大爷好使。

  张亮临走的晚上。

  “亮”小芳走到写字台边。

  “等一会儿行吗?快写完了,我得带着稿子找作家们看看。”张亮看见小芳痛苦地赌气头朝里躺在被窝里,用被蒙住头。肩膀开始一耸一耸地,不一会儿就停了。

  “小芳、小芳,你来……”

  “滚,下辈子再也不找你这样男人。”

  刚哭睡的小芳差点把他推倒。

  张亮只好躺下,小芳的脚臭弥漫了张亮鼻子一夜,现在好像还有余味呢。哼,她闻了一夜,彼此抵销,张亮想。

  “来了,稽查的来了。”车厢一阵骚动,接着有几个向另一个车厢跑去。

  “你快往前走,抓住非罚不可。”乘务员告诉小瘦。

  “我们俩呢?”两个女的问乘务员。

  “罗嗦啥,我不说稽查来了不管吗?”

  稽查的几个人如狼似虎地一步一步向张亮逼近。张亮脸开始发烧。咳,活三十多岁了发什么神经呢?还梦想当作家,弄得五块钱的票都舍不得买,这回好,说不定要挨顿胖揍呢。挺着吧,跑不了被抓住听说连踢带踹。

  小芳虽然反对,可也没招,张亮仍天天写。干活时只是象征性地干点。小芳铲两垄,他连一个垄也铲不完。去年秋天,张亮的形势突然好起来,他高兴地拿着获奖通知书去找正在玉米地薅草的小芳。

  “你获奖?”小芳一把抢过通知单,“真的,可熬出头了。”小芳一下抱住张亮的脖子。几颗感激的眼泪滚到张亮脖梗。这次是北京一家有权威单位举办的全国小说大赛。还有著名作家发奖呢。

  “要钱太多。”张亮犹豫地说:“食宿费活动费……四百元。”

  “四百?四百就四百,这算啥,你不说这就像银行贷款一样吗?成名连本带利一块回来。”张亮没想到小芳这样支持他,发疯一样抱住小芳......玉米地变成当年亚当和夏娃的原始森林,两个人尽情在森林吃着禁果。

  “还没来信?”小芳这几天就盼着来信。

  “没有。”张亮心里也盼:“钱寄走半个月了。”

  “你没问问邮递员是不是投错了,这年头邮递员也不负责任,”小芳恨恨地说。

  “问了,昨天问的。”

  两个人边吃中午饭边唠,这两天话题都一样。

  “张亮,你的信。”村长拿着一封信走过来,小芳抢过看。

  “是,明天就得走呢。”张亮也扯着信。

  晚上张亮和小芳怎么也睡不着了。

  “试试,看好不好看,”小芳让张亮试试新买的衣服。

  “领奖时挺点胸。”小芳嘱咐:“去时拜访拜访编辑老师,以后指着人家发表呢。”

  “大城市啥人都有,小心点钱,鸡蛋在兜里,路上好吃。”

  闭了灯,小芳和张亮轰轰烈烈一番。

  张亮做梦也没想到,是一个家伙买通杂志社发表的征文广告,那家伙临时租了一个房子,现在人去楼空。

  几百个获奖者站在房前,欲哭无泪。大都是从乡下或小镇来的,花了这么多钱怎么有脸回家见妻儿父母,不眠之夜,他们只好自己买了证书,找一个写字好的,写上获奖名,又私刻了获奖公章,盖上。几个“知己”又照了一张生死离别的像,然后挥泪而别。

  小芳见获奖证书高兴得闭不嘴,拿着照片和证书去给邻居看。回来一把抱住张亮就亲。

  张亮心一颤,他觉得自己玷污了这个天真圣洁的心……

  “你他妈骗我,呜呜……”小芳哭了。

  “小芳,我,我们难友说不这样回去让人笑话,假的就假的吧。”

  “你他妈不是人……我非给你烧了它不可”小芳点着火就烧:“叫你写,叫你写。”

  “看吧,书是你爹。”小芳趴在地上撕。张亮去抢。

  “是你祖宗。”小芳在地上打滚骂。

  “啪”一个嘴巴打在小芳嘴上。“啪”连着又是两个嘴巴。小芳嗷地一声,手在张亮脸上掠过,张亮脸立刻四道白印,接着又变青,一股血水从脸上像四条红线一样出现。

  “住手!快住手!”村长见拉不开,急忙站在两中间,用他那强健的身子挡住两个人。

  “快把小芳拽到咱们屋去。”村长冲他媳妇喊。

  “来吧,喝。”村长媳妇炒了四个菜。“操,你说老爷们就是不易,干点正经事儿老娘们总跟腚掺呼。你说咱们谁知道报上还能骗人?北京还有骗子?是不是?”

  张亮闷头不吱声,他知道村长在为他找理由。

  “小芳就是不对,不让他写也不能烧啊,你以为写出来那几十篇东西易吗?小小说咋了,你写一个看看?”

  小芳不吱声,趴在村长家沙发上小声哭泣。

  “两口子往后好好过,一个孩子现在咋也穷不了。张亮有时间就写,该干活得干活,花钱的往后别上当。”村长看着张亮的脸上四条血檩子笑了笑。

  “喝,张亮。”村长劝酒。

  张亮感动地一口接一口……

  张亮躺在树林子里很不舒服,昨晚一夜没合眼,手里捧着书,眼睛却总看不见字,昨天让媳妇抓伤的还火辣辣地疼,他索陛躺在草地上把书枕在头下,闭上眼睛不一会进入梦乡。他梦见自己获奖了,正往领奖台上走,小芳在台下冲他招手,他高兴地往下跑,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他摔得好疼好疼,他大叫起来,唉哟一声醒来。原来小芳正气乎乎掐他大腿里子。

  “你他妈干啥你。”

  “你真没良心,我累得像死狗,你却躺在这睡觉。”

  “我看书是睡觉吗。”

  “大伙来看看,抓住了还不承认,一屁仨谎。”张亮抬起头来,看见几个正站在身旁笑,他恨不碍钻到地里去。

  “票、票、票……”稽查的人过来了,他们紧紧抓住要跑的几十个人。

  “你的!”一个眼睛大大的年轻稽查员问张亮。

  “他……”张亮指着乘务员说。

  “他什么他,快补票。”乘务员冲他大叫。眼睛大大的年轻稽查员一下子抓住张亮衣领,扬起手。

  “补,我补。”张亮掏出五块钱,再拿五元,眼睛大大的年轻稽查员扬起手打在张亮的脸上,“加倍罚款你知不知道?”

  呸,这年头……他看乘务员转回身急忙把话咽回去,恨恨地想:操他妈,人真不能太实,别再上当。以前还给一个铅字的,现在连铅字的都没有了,那次寄出一个长篇夹了十元钱好歹退回来,可他特意用胶水粘的两页仍粘着,人家看了吗?呸,编辑部里也有这事,回去。

  张亮终于明白过来,天空没有一点云,皎洁的月亮像要照透人的心,亮得出奇,凉爽的秋风钻进他的衣袖,迷迷糊糊的他顿时清醒了许多,拎着提兜穿过小站,影子便一头扎进毛毛道中杂杂碎碎的影子里。伏在小路两旁的玉米叶上的露珠,一颗一颗被张亮衣服划掉。

  一年多挣一千,十来年是不是也攒一万?何必去骗舅舅,张亮现在就骂自己。小芳,我从今天不再去做这傻事了,要好好与你这共享人生之乐。我怎么就上了这条贼船?张亮发誓不再写小说。

  一盏微弱的灯光出现在张亮的眼前,那不是自己温暖的小屋吗。张亮一脚踩上泥,啊,我的院怎么有泥?他发现院子里的土没了。他明白了,原来村长今天又把他家的房子给抹了。他想:明天一定请村长喝酒,这些年村长对他帮助太多了,又是帮趟地,又是帮搂烧柴。小芳一定又在灯下缝补衣服了。她一定在和儿子唠叨她那没出息的丈夫……她一定猜不到我又返来了。

  张亮掏出钥匙,轻轻打开外屋门,蹑手蹑脚绕过厨房,弓着腰慢慢推开里屋门......想给小芳一个惊喜。张亮被眼前景象惊呆了,他看见小芳正骑在村长那强健的身上欢快地做爱。

  张亮急忙退到庭院,他打了一个寒战,觉得跟前一片漆黑,仿佛月亮和星星都躲起来了,顿时觉得有股尿意涌来。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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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 小说 小小说 柳岸
评论(0人参与,0条评论) 美文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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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02-03 19:42
    凌木千雪
    张亮作为一个农民,对文字痴迷近乎到了疯狂的程度,由此怠慢了家庭事务,和妻子小芳矛盾不断,频繁争吵。换一种角度看,这不仅仅是普通的家庭矛盾,更加是琴棋书画与柴米油盐的碰撞,也是精神与物质的碰撞。我想,现代社会中有很多个张亮,为了写作这份事业孜孜不倦地拼搏着,拿起手中的笔就很难放下,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获得人们的认可,到头了却不得不向生活低头。小说情节的构造以主人公张亮和妻子小芳的争吵和张亮的心理活动为主,这样就有了耐读性和穿透力,更能引领读者走进去,去思考。小说中又设置了另外一个人物:村长,他在张亮的眼中是个乐于助人的好邻居,然而在小说结局我们才知,这种乐于助人原来有因有果,何其戏剧。小说张力十足,角度新颖特别,值得欣赏学习。
    来自·福建省福州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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