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天气很热,全国各地有的地方达到或超过了四十摄氏度。人心之冷暖似乎也在随着季节而起舞。每隔那么一段时间,网上必呈现一个热点。先是成都“牵手门”,后有杭州快递哥舍命救轻生女,而后是贵州村超,现在,刀郎新歌又火遍了大江南北。
据说,刀郎的《罗刹海市》一经传唱,曾经的某“女王歌后”就遭到了网民的围攻,俗称“网暴”,骂声不绝于耳,轰然如海潮奔涌,覆盖浸染,一片蔚蓝,普天之下,似无未波及之净土。
世上的事就这么简单,无论你贫居闹市,还是困守陋巷,谁也不把你当回事;一旦出了名,好家伙,你打个喷嚏,旁边的人都会研究半天。
我不由得想起当初网上的自由时光来。那时,正是“我们的江湖”,奇谈怪论到处泛滥,什么都可以胡说八道一通,且山头林立,各自啸聚一众,相互攻讦如同吃饭喝水。最著名的山头有“天涯论坛”、“中华网论坛”、“铁血论坛”、“乌有之乡”等等。现而今,事易时移,山头都削平了,再也没有了当年的繁杂和乱象纷陈。然而,山头没了人还在,不管怎样,网民大众需要一个发泄情绪的窗口,这一点确乎免俗不了。
从大清算起,或者更远的年代,中国人一向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湖南人俗话一句说:“白天唯愿牛斗架,晚上哪怕火烧天。”鲁迅在他的小说《药》里写道:“老栓也向那边看,却只见一堆人的后背;颈项都伸得很长,仿佛许多鸭,被无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着。静了一会,似乎有点声音,便又动摇起来,轰的一声,都向后退;一直散到老栓立着的地方,几乎将他挤倒了。”那些围观的散众们,总是为社会上吵架起事的某一方连声叫好,好象巴不得当事双方立刻马上打起来。
不过,我倒是觉得,刀郎就是一头驴。
他是柳宗元笔下的那头驴。
传说贵州本来没有驴,多事的人用船将它运到了黔地,将它放在山下,老虎一见,哎呀,这家伙,方面大耳,体型庞大,威风凛凛,莫非是天上下来的天篷元帅?莫非是来克制我的?莫非是来分一杯羹,抢我的地盘的?几番试探,几番调戏,发现那家伙并没有真本事,但终究碍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怕它,真要给它分蛋糕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咱扑上去,咔咔咔,三下五除二,咬死它得哩。
其实,很大程度上,我们每个人都当过那一头驴,也许还不止一回。
君不见,人们住到一个新地方,进入到一个新单位,从事一个新行业,总会有老虎前来打探,接下来就会遭到老虎们的单挑或者围攻。只是结局歧路很多,有的人被老虎吃了,有的人与老虎打成平手,最后和解了,有的人扮猪吃了老虎。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会起争执,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斗争。
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真实情况就是,在没有任何广告宣传的情形之下,刀郎之歌一夜之间,唱片与音带行情看涨,卖出270多万张的骇人数量;正版和盗版齐飞,南疆与北地一色,到处是刀郎的歌曲,几个“歌星”的歌加起来,卖出的还不及他的零头,你让那些自许为正牌歌星的人情何以堪?!
人家好不容易铺平了路,该送的礼都送了,终于让导师给导了,甚至有些女歌手还让男导师给“捣”了,电视台一播再播,演唱会一演再演,费尽心力,排好座次,才有了如今的江湖地位。他老先生倒好,一脚踏进音乐界、娱乐圈,竟然一股独大,动了那么多人的奶酪,抢了那么多人的饭碗,又如何能不让人羡慕嫉妒恨,如何不被人追着打呢?
社会上一直流行拜码头。刀郎你拜过码头没有?当年,杨子荣上威虎山,一番打拼一番表现,八大金刚才封了个老九,还没有座位,只能站着。在那帮自封为“星”的神人面前,你这名叫罗林的家伙又算老几?
有人说,刀郎的歌上不了大雅之堂,不具备审美观点,他的歌是“唱给农民听的”。可是我放眼一望,那会儿全国十多亿人,农民竟然有七八亿以上,这可就吓人了。除开那些农民们,还要剔去一些不能算作高雅队伍的受众,能听懂或者愿意听那些所谓“高雅之歌”的人恐怕没有多少了。“高雅之歌”受众面如此之狭窄,难怪当年的唱片歌带卖不动了。我看,他们其实就是建立自己的小圈子,然后在小圈子里玩得很嗨,仅此而已。我觉得,这些人根本不需要计较什么“收视率”、“卖座率”、“叫好率”等等,更不要纠结什么唱片和歌带的出货量,只需要将他们自己的陈芝麻烂谷子全部存放在仓库里,没事的时候拿出来自己看看,哼哼,自娱自乐就够了。
如今这种小圈子仍然很多,被打压的人也很多,非独文艺界,各个地方都有。这正如刀郎歌中所唱:“是我们人类根本的问题。”
流行的东西到底有多高雅呢?
《诗经》是自古以来公认的中国诗歌的鼻祖和高峰;历朝历代,都将它奉为经典,科举取士以后,更是将《诗》、《书》、《礼》、《乐》、《易》、《春秋》称为六经,是必考的科目。它流行了几千年,风雅了几千年。
可是,《诗经》上的诗到底是怎么来的呢?
《汉书.食货志》记载:“孟春之月,群居者将散,行人振木铎徇于路,以采诗,献之太师,比其音律,以闻于天子。”
这段内容生动地向后人展示,周朝设置专门的采诗官,在春意渐浓、夏之将至的时候摇着木铃铛,风尘仆仆地奔赴全国各地,寻访歌手,采集歌谣。《诗经》的主体十五国风,还有部分小雅作品,都是由采诗官采自乡村田野,它们的真正来源是中下层的民众。史载,中国几千年来基本没有脱离过农耕文化,那么就是说,诗经就是取材于中国的普通农民,它就是农民的歌。
周朝的采诗制度,是在政府的主导下统一进行的。就这样,生动的俚俗经过精加工变成了高雅。可见,雅与俗是相通的,其中并没有天壤之别和不可逾越的鸿沟。而回过头,周朝政府又将采集加工的《诗经》向全国推广,以教化民众,提振文明。“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白居易的诗,下至三岁小儿,上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都喜闻乐见,朗朗上口;这得益于它们耳熟能详,通俗易懂。
流行歌曲之所以流行,是因为它的受众是普通百姓,因为广泛,所以轰动,而且持久。大众的就是民族的,民族的就是世界的。就流行歌曲本身来说,它们之间并没有高雅与低俗的本质差别。而有的人却人为地划出一条红线,把自己的所谓“流行歌曲”归为高雅,把别人创作的、甚至全国百姓传唱的歌曲称为低俗,真是十分可笑。
我又请问,你们自称的那些雅得不能再雅的歌曲,又是唱给哪些高人听的?说句大不敬的话,如果某位国家领导人或者某些国家领导人喜欢听刀郎的歌,而不喜欢你们的那些陈词滥调,那么,这些领导到底算雅人还是俗人呢?
既然嫌恶我们大众到了如此程度,你们这些所谓“高雅”的“歌星"们,又何必出来现世呢?!
——2023.0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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