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感悟

张新玲:想起父亲缴公粮

作者:张新玲   发表于:
浏览:65次    字数:1666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80篇,  月稿:0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又是一年麦收季,又是一个丰收年。

  莱西的麦收集中在6月中旬,恰好是父亲节前后。每到这个时节,我就不由得想起当年父亲缴公粮的情景。

  父亲名叫张丰同,姜山镇绕岭村人,做过20年生产队会计,账目理得清清楚楚,为人本分,诚实守信,乡亲们都以“老会计”相称,以至于取代了他的本名。

  实行大包干责任制之后,在很长的一段时期内,农民要按照承包田数量和等级向国家缴纳公粮,这成了父亲在每年“三夏”当中最重视的一件事情。

  一般都是在扬场的时候,父亲就开始预留公粮了。扬场,是小麦脱粒晒干后、准备入库前的最后一道工序,也是一项技术活,我学了好些年也不会扬。父亲是扬场高手,一张大木掀铲满麦粒迎风抛向空中,形成一个美丽的扇形,麦糠被刮走,麦粒落成堆,父亲会把上风头的麦子用木掀赶出来,再用筛子筛去沙子,单独装袋准备缴公粮,这部分麦粒成实饱满、出粉率高,缴公粮的时候最容易通过验收。

  缴公粮,准确来讲应该叫“卖公粮”,因为国家是给钱的,只不过比市价低一点,印象中小麦市场价八九毛钱一斤的时候,国家收购价是六七毛钱。需要卖多少公粮,村里会提前下发通知。父亲抽屉里有一张1997年的通知单,上面显示“应交小麦任务88公斤、夏季提留103元”,其中小麦任务先是填写的73公斤,划掉后改为88公斤,应该是后来做了调整(见图)。

  按照通知单的数量,父亲会提前秤好、装袋,并预留出足够的分量,任务是88公斤至少会装90公斤,然后我和他一起用小推车推去粮管所。粮管所负责验收的同志早就认识了父亲,一边说着“老会计来啦”,一边将锥子捅进袋子掏出一小把麦粒,照例放几粒嘴里咬一咬,跟过磅员道:“老会计的麦子最放心,验都不用验。”

  接着过磅员报出分量,说多了好几斤,卖掉还是挖出来?父亲连声说:“卖掉行了,卖掉行了。”

  现场有人说,“都跟老会计这样,多痛快!”

  确实,有不少农户的麦子因为不干、不成、有糠、有沙而通不过验收,只好重新摊开晾晒、过筛,粮管所偌大的水泥晒台摆弄得满满当当,有的则因麦粒太秕被打回去。像父亲这样一次通过、创下“免检”信誉的农户委实不多。

  其实在大包干实行后第一年缴公粮的时候,父母之间也是发生过一次小插曲的。当时母亲让我撑着编织袋,从下风头装了几袋麦子,准备缴公粮。父亲发现后,倒也没发火,只是心平气和地跟母亲说:“自己吃的,杂木(质量差)点不要紧;缴公粮的,别叫人挑出毛病赚没脸。”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做通了母亲的思想工作。事实上不同意又能怎样?知夫莫如妻,母亲太了解父亲了。

  但是一旁的我却贴着母亲说:“这些也不杂木啊,能验上不就行了?”

  那时候我刚下学不久,对父亲一贯的“大公无私”有些看不惯,免不了嘟囔几句。

  父亲说:“人要脸,树要皮,咱不叫人说不是!”

  没办法,我只得乖乖地撑起袋子,帮助父亲从上风头装满小麦。到了粮管所,果然顺利通过验收。讲真,当我和父亲享受着工作人员的夸奖和人们赞许的目光时,心里也是很受用的。从那以后,用上风头麦子缴公粮就成为我们全家人的自觉行动,这个规矩,一直坚持到父亲去世之后、公粮取消之前。

  父亲是2000年3月21日农历二月十六去世的,百日那天正好是缴公粮的日子,两个姐姐、姐夫都来给父亲烧百日。母亲吩咐我们先去把公粮缴了,她老人家亲自带了簸箕、筛子和编织袋来到场院,两个姐夫都会扬场,他俩扬好后,母亲郑重其事地用木掀在麦堆上划出一条线,让我们再过一遍筛子、她最后扇一遍簸箕,装成3袋,由我和两个姐夫用自行车每人驮一袋送往粮所。

  我知道,母亲在用这种方式纪念父亲、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从那以后,每年缴公粮我和母亲都会亲力亲为,把上风头最好的麦子卖给国家。

  2006年,国家取消了公粮、农业税、义务工等农民负担。当年夏天母亲在蒸出第一锅新麦馒头后,先在正北摆上一个,口里念叨着:“他爹,吃新馒头吧,这是上风头麦子磨的面粉,如今国家不征公粮了,种地还给补贴哪!”

  这时候,父亲当年缴公粮的情景以及老人家对我的教诲,就浮现在眼前,历历在目,终生难忘。

【审核人:雨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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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 公粮 父亲 张新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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