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格言

精研《春秋》,欧阳修推崇、苏轼敬重的广安人——北宋经学大家黎錞

作者:胡佐斌   发表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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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38889篇,  月稿:3

  □胡佐斌 文/图

  在北宋时期,有一位举国闻名的经学大家,大文豪欧阳修亲自向皇帝举荐,其本人与苏轼也交往甚厚。他就是北宋广安军渠江县(今广安市的广安区和前锋区地域)人——黎錞。黎錞画像(资料图片)。

  关于黎錞生平,宋史无传,今人考黎錞,多依据清代《广安州志》和各地清代及民国所修《黎氏族谱》。这两种资料关于黎錞的介绍也极为简短,且语焉不详,甚至同一内容相互冲突,令人不知取舍。即便是黎氏族人,也常将北宋经学家黎錞与明代状元黎淳混为一人,故而有了渠县宋家乡状元村、前锋区观阁镇的黎家祠堂状元坊。

  近日,笔者在查阅清雍正至宣统多个版本的《广安州志》和相关《黎氏族谱》后,偶获北宋曾任广安军知军的吕陶(为黎錞同时期官员,比黎錞小14岁,晚逝11年)所著《净德集》——尤其是《净德集》收录的黎錞墓志铭,算是对黎錞生平的权威介绍吧!在所获资料的基础上,笔者斗胆提笔著文,以期今人对这位北宋著名经学大家有所了解。

  精研《春秋》,中进士前已名满京城

  据黎錞墓志铭,黎姓始祖为上古时期的黎,官职为北正(《史记·太史公自序》:“昔在顓頊,命南正重以司天,北正黎以司地”)。宋太祖建隆初年,黎嵩自云安(今重庆云阳)入蜀,先居潼川(治地在今绵阳三台),后定居广安,嵩生元祐,元祐生德颖,德颖即黎錞的父亲。按此,黎錞实为黎嵩之曾孙,而《广安州志》与《黎氏族谱》皆误以黎錞为黎嵩之孙。

  黎錞生于大中祥符七年(1014年),兄弟三人,长兄黎侁,二哥黎洵。三兄弟均为进士。黎侁何年中进士不详,《宋史会要缉稿》:官至馆阁校勘,卒于熙宁七年[1074年]5月。黎錞于庆历六年(1046年)中进士。黎洵于皇祐年间(1049年-1054年)中进士。《黎氏族谱》说黎錞于庆历三年(1043年)中进士,实误——据北宋进士榜,庆历年间仅两次殿试:庆历二年和庆历六年。其中,庆历二年状元为杨寘,庆历六年状元为贾黯。故黎錞也非状元。

  然而,黎錞精于经学研究,造诣匪浅。

  所谓经学,即是研究儒家经典、解释字词含义、阐发其义理的学问。自汉代开始,儒家学说占统治地位,天下文人重点学习的就是“六经”,即《诗》《书(尚书)》《礼》《易》《乐》和《春秋》“六经”。后因《乐》失传,便改称“五经”。

  “六经”皆为先秦古籍,由孔子整理而成。但其内容多晦涩难懂,故历史上又出现了许多对经书内容进行解说的书籍。以《春秋》为例,就有《左传》《公羊传》《谷梁传》《邹氏传》《夹氏传》为代表,而到宋朝初年,宫中馆藏解释《春秋》的各种传书多达60余家、1000余卷,足见治学《春秋》是多么的艰难!故黎錞墓志铭中竟有“《春秋》之难知,而学者之难论,亦已甚矣”的慨叹。

  黎錞对《春秋》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他说:“《春秋》录旧史之文,假圣师之笔,行王者之事,其文坦易,其法简严,思之不必太深,求之不必太过,则有得。”意思是说:读《春秋》,不必想得太深,也不必理解太过,这样才真正有所收获;否则,要么困于百家纷繁之说而思想难以超脱,要么变成钻牛角尖,这样反而对自己无益。

  黎錞自幼苦读经书,颇为勤奋。成年后,他与二哥黎洵同游京城,期间常与文人们就经学内容展开激烈辩论,文人们纷纷赞其为经学奇才,连当时被称为“当代儒宗”的石介和孙复二人对黎錞都很赏识,将黎錞推荐给了朝中重臣韩琦(后成为宰相),黎錞从此成为韩琦的门徒。

  此时,黎錞还未考中进士,未能作官,但名声早已传遍京城。

  深得欧阳修赏识,被朝中学士视为大家

  庆历四年(1044年),韩琦与范仲淹、富弼共同推动改革,史称“庆历新政”。但由于新政触犯了贵族官僚的利益,很快遭遇失败。庆历五年(1045年)初,韩琦、范仲淹、富弼、欧阳修(时为谏官)等参与改革的主要人物相继被排挤出朝廷。作为韩琦的门徒,黎錞的人生也陷入了极短暂的低谷。 前锋区观阁镇黎家祠堂。

  庆年六年(1046年),32岁的黎錞进士及第,开启为官之路,始任利州(今广元)节度推官。

  任上,其父黎德颖丧,黎錞回乡丁忧三年。服满后,改任成德军(治地在今河北正定县)观察推官,后又监延州(今延安)折博务,后又相继转任大理寺丞、殿中丞、阆州南部县知县。在任南部县知县期间,母亲又丧,黎錞再次回家丁忧,服满后转监在京铸务,不久又转任大常博士、屯田员外郎。

  英宗当朝(1063年-1067年),黎錞迎来了人生的巅峰时刻——他得到了名冠朝野的大文豪、中书令(首席宰相)欧阳修的举荐。那是治平三年(1066年)初,英宗询问欧阳修:“蜀中有何名士?”欧阳修则回答说:“文学有苏洵,经术有黎錞。二子皆名载一时也。”英宗大悦:“很好!”

  由于欧阳修的举荐,黎錞很快转任国子监直讲。国子监是古代的最高学府和教育管理机构,而国子监直讲这一官职级别并不高,约为七品,和一个知县差不多。但其任职条件非常苛刻,因为他必须是国子监数千学员的言行典范,不仅要有精深的经学知识,更要有高尚的道德风范。整个国子监所设直讲最多不超过8人,而且年龄也有严格要求:必须年满40岁。

  黎錞刚任直讲,便发现一个问题:国子监竟有治平元年(1064年)留下的160份监牒(相当于今天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无人领取。究其原因,乃大中祥符三年(1010年)开始就有规定,但凡举人考入国子监后,应交束修礼(学生给老师的见面礼)二千,归国子监公用。为了不交费,便出现了有举人考上国子监后却没有来领监牒入学,而这些人多是占籍开封府的,本就在京城所在地,他们只是随众试一下,看自己能否考上,并不在乎监生这一名分,从而虚占名额,影响了真正想考入国子监的那些举人。为此,黎錞特向英宗上疏改制:但凡举人要考监生,必须先纳钱二千,方能进行考试,考中后也不再收费——如此,不想成为监生的举人,就不会来考试。英宗最终批准了黎錞这一建议。

  在国子监,太学生达数千之众,导师们上课,一般先是拿着讲义,上台后比着讲义慢慢读完就退下来了,不再辨析要领。而黎錞讲课则不同,他不拿讲义,而是直接将经书放在面前,按照经书内容临场发挥,直接阐述含义。于是乎,太学生们都非常喜欢听黎錞讲课,纷纷称赞。

  这里需补充说明的是,英宗为何要向欧阳修了解蜀中名士?或许,从广安一处遗迹也能找到些许答案。这就是今广安市区内的中桥。

  在中桥河滩上,每遇水退滩现时,便能看到几路明显的桥礅礅坑。在这里,出现的最早的桥便是欧阳修命名的。

  清光绪版《广安州志·人物志·懿行》记载:“龙光宗,字耀廷,监生,性慷慨……中桥倾圯,(龙光宗)倾囊移建上流,桥极宽敞,费钱三千八百缗,逾年告成,更名致中桥,即古碑书‘至喜桥’”。清光绪版《广安州志》对至喜桥则如此记载:“相传建桥时,欧阳修自吴入蜀,履险至此,途始平,因喜名桥。咸丰间,以中桥倾圯,移建上流,掘土得碑,有‘至喜桥’三字,欧阳公所书也,今尚存。滩盘石上,有曲水流觞遗迹。”宣统版《广安州新志·侨寓志》更是将欧阳修入蜀时间定在了嘉祐(1056年-1063年)初年,原文记载:“欧阳修,字永叔,庐陵人,嘉祐初自吴入蜀,至广安城西溪,适建桥落成,喜途中水险至此始平,因题名‘至喜桥’。今有遗碑。”

  想必,正是嘉祐初年,欧阳修来到蜀中,后回京后,已即帝位的英宗便向他打听蜀中情况,自然也关心起蜀中有哪些名士了。也正是因为有了欧阳修向帝王的举荐,将黎錞与苏洵并重,黎錞也才在历史上奠定了经学大师的地位。

  性刚而仁,颇令苏轼敬重

  宋神宗熙宁四年(1071年),宰相王安石进行贡举(科举)改革。此前,朝廷贡举制度承袭唐朝及五代之制,主要有进士、明经、诸科。而王安石改革后,废除明经、诸科,专以进士一科取士。由于明经和诸科都取消了,贡举不再将《春秋》作为考试科目,同时也取消了口头答述经义这一项目,这让黎錞心灰意冷,力求回蜀任职。

  同样是与王安石政见不和,苏轼也受到了王安石的排挤而离京,相似的命运不觉间加深了苏轼与黎錞之间的感情。

  熙宁九年(1076年),王安石变法失败,苏轼或许是获此消息,便给时任眉州知州的黎錞寄诗一首,题为《寄黎眉州》,其诗云:“胶西高处望西川,应在孤云落照边。瓦屋寒堆春后雪,峨眉翠扫雨余天。治经方笑春秋学,好士今无六一贤。且待渊明赋归去,共将诗酒趁流年。”

  一二句表达的是苏轼的思乡之情,三四句则是在向黎錞推荐家乡的美景,希望黎錞适机去赏瓦屋山的雪景和峨嵋山的雨后美景。五六句看似对黎錞“《春秋》已不纳入贡举,人生再也遇不到欧阳修这样的伯乐”的感叹,实际上也是对自己不能再遇伯乐的悲叹。故而七八句则表达出希望有一天能与黎錞一道,像陶渊明一样,常在一起饮酒赋诗,过着知足常乐的归隐生活。

  苏轼寄诗与黎錞,更源于他们之前在京城时结下的友谊。

  黎錞比苏轼长23岁,本是苏轼的父亲苏洵的朋友。因黎錞与苏洵同为蜀人,年龄相差仅5岁,同受韩琦的恩惠和欧阳修举荐,又同在京城,故两人关系甚密。久而久之,苏轼也与黎錞熟悉起来,成为友人。在京城期间,黎錞与苏轼时常同游,常与他们同游的,还有一个庆历年间进士及第的刘贡父。有一天,他们又一同外出骑游,听街上有人叫卖黎檬子(今称柠檬),而“黎檬子”又是刘贡父给黎錞取的外号。黎錞此前不知黎檬子为何物,听人叫卖黎檬子后,才知这是一种水果,想起刘贡父给他取的“黎檬子”外号,不禁笑得前俯后仰,差点从马背上跌下来。

  任眉州知州,已是黎錞离京回蜀后的第三个官职了,此前还先任过雅州(今雅安)知州和蜀州(今崇州)知州,此后又任过简州(今简阳)知州。每执政一方,黎錞都是先德后刑、精政减令,深受百姓爱戴。故而黎錞墓志铭文赞其“君子喜其劝,小人畏其惩,有古循吏之风”。循吏,即指古代重农宣教、清正廉洁、所居民富、所去见思的州县级地方官,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青天大老爷。

  特别是任眉州知州期间,眉州百姓对黎錞的爱戴,令身为眉州人的苏轼备受感动,对黎錞的敬重之情油然而生,从苏轼所作《眉州远景楼记》便可看出。

  黎錞任眉州知州三年将满时,眉州百姓却不忍让他离去,相率上书朝廷苦苦相留,终获得朝廷准允,继任三年。而“既留三年,民益信”,故有在眉州筑远景楼之举。而此时,苏轼在徐州作知州,已多年未回乡的他只能通过与亲友书信往来的方式,表达浓烈的思乡之情。在往来的书信中,亲友赞扬黎錞之善,多次请苏轼为远景楼作记。由于多年未能回乡,未目睹远景楼之模样,加之官务缠身,他未能及时应允,直到被贬黄州期间,思乡更切的他不禁再次想起好友黎錞,想起家乡亲友反复请他作远景楼记的嘱托,这才提笔写下《眉州远景楼记》。

  苏轼在《眉州远景楼记》中盛赞黎錞为政“简而文,刚而仁,明而不苟,众以为易事”,意思是说,黎錞在眉州治政,精政减令,严厉而仁慈,明正不乱,百姓在他的治理下,生活和工作都显得很轻松愉悦。故而,苏轼更是赞叹:“然州人之所以乐斯楼之成而欲记焉者,岂非上有易事之长,而下有易治之俗也哉!”其意是,远景楼建成后,眉州人都为之喜悦并希望苏轼为之作记,这难道不是官员有治政之良方、而百姓又有易治之良俗的有力见证吗?

  记文最后,苏轼希望自己有一天归老还乡,邀约众多乡友登临远景楼,一起饮酒诗赋,再来怀念和颂赞黎錞对眉州人民留下的恩惠。

  然而,还乡的愿望,苏轼至死也未能实现。苏轼后半生起起伏伏,多次被贬于南方,而又多次被起用,最终卒于大赦而北归的途中(卒于常州,葬于汝州),享年65岁。

  苏轼被贬最远的地方是在海南儋州,这已是绍圣四年(1097年)的事了,此时黎錞已去世4年。由于海南盛产柠檬(黎檬子),这让苏轼不禁再次忆起黎錞,便以日记的方式记入了他的小集子《东坡志林》。最后,他在日记中这样写道:“坐念故友之风味,岂复可见!”其意是,对故友黎錞的怀念之情在胸中翻涌,可谓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然而现在已是人鬼分离,怎能再相见啊?

  补记:元丰七年(1084年),年已70岁的黎錞以朝请大夫之职告老还乡,翌年(1085年)哲宗即位,赠黎錞朝议大夫之职。元祐八年(1093年)五月二十九日,黎錞卒,享年79岁。绍圣四年(1097年)十二月十日,黎錞葬于渠江县敦义乡书台里(原广安县苏台乡,即今前锋区虎城镇境内)书台山下。《荆楚黎氏族志》则载,黎錞还乡后,先归隐于渠江县讲学,后转锡州(今江苏无锡),不久又南迁于常州府(今江苏常州),建经术坊于常州城内。黎錞著作留世,有《春秋解经》十二卷和《校勘荀子》二十卷。编辑:卢泠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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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 北宋 广安 苏轼 欧阳修 欧阳 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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