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八日,是这一年最后的夏天了。孟夏之初,我便期望听见一声蝉唱,直到前几天的抵暮,这种奢望才破窗而来。马银良到了郑州,打电话请我为他的诗集《草尖上的灵魂》写序。我欣慰答应了,早过不惑的马银良,一如这迟到的蝉声,早该唱响饮誉诗坛,却因了自然现象的异常,阴错阳差,直到今天,才拥有了这本诗集。
农夫,教书匠,诗人,这些复杂的表象,矛盾着又简单着。农民是他的真实身份,家有薄田,极谙农事,且一直居住农村。前几年,我曾读过他的一篇文章,记忆虽然支离破碎,但对一些谚语却记忆犹新。“枣花开,割小麦。”“芒种忙,麦上场。”“小麦不进场,不敢说短长。”诸如此类亲切又充满乡土气息的经典谚语。马银良是一个朴厚、地道的农民,生命与生养他的那片沃士,紧密联系。他热爱土地,对村庄和村庄外的田野,像奔涌在胸襟的诗歌一样,有着无边无际的愿景。所谓教书匠,虽然出身师院,却周游在私立中学。诗人是他生命中无法放弃的襟抱和梦想,他用诗歌,讴歌这片热土,让无数人倾听故土的声音。
一枚鸟巢似的月亮
在断电的夜晚
把村庄照亮
村狗很长的叫着
时间摇晃的光
在村狗的叫声里变得冰凉——《毛村的夜晚》
大风飘走了
玉米的黄
叫玉米秸的女人
扬起手臂抖着
抖到身子枯瘦
抖到垂下手臂
还在抖
大风飘走了
棉花的白
叫棉花树的男人
咧开嘴使劲喊
喊得嘴都裂开几瓣了
还在喊
大风把什么都飘走了
就是飘不走它们的梦——《大风飘走了》
当你读到这些诗歌,阖目去,那熟悉的清辉下的村庄,充满生气的庄稼,勤劳的女人和男人,风景一一浮现。马银良是我了解范围中,写故土最优秀的诗人,语言结构,诗体结构,有着古汉语的沉静、端庄。质朴,严谨,夸张,却不失原生态的生活状态。字里行间,乡土气息扑面而来。在特定的环境下,描绘了当下农村生活颜色,和对土地的期望。诗歌是情感与理性的和谐统一,他的诗歌不放纵,内敛且收放自如,是浑厚的生活积累中的自然迸发。那些越来越远离我们的陌生风景,铺陈着视觉的美感。虚拟性的幻象,是我们在现实中,无法触摸的风景。
我一直把小说语言,和诗歌语言混淆在一起的,而阅读马银良的诗歌,才能感知,语言是和弦上跳跃的音符。那充满质感的诗句,循序而来,染了颜色,五彩缤纷,呈现出语言本身的艺术魅力。那不是一行行诗歌,是一幅幅低吟浅唱的民俗画卷。诗歌是年轻人玩的东西,可见马银良的心态,始终保持着一颗童心。这就是形容平常的马银良。
一只蚂蚱正在捕捉夕阳
最后的光线
一串笑声 被一个顽童
编的多么生动
忽然 背后烟尘四起
几只羊 棉球般荡远
顽童的声音被掐断
他还没有回过神来
那辆铲车就清空了
这块土地最后的记忆
而远处 那个顽童
呈现出衰老的容颜——《清空》
或清辉下谧静的村庄,或田野劳动的风景,或夕阳的辉光里,捕捉蚂蚱戏谑的童年流光,在他的笔下,蕴藏着日子、善良与丑陋、勤劳与朴实,那不变的风景,变换着无尽的述说。你会从感慨中震撼,获得净化,顿悟人世间,某些正在远离我们,或者已经消失得纯粹。那强烈的美学观念,是这位诗人,自觉或不自觉的行吟。
马银良的诗歌,极富鲜明的个人风格,是乡土诗人中,最能够掌控乡土诗歌为数不多的乡土诗人之一。他的诗作,不但有着古韵气质,而且充满了积极向上的生命态度。遗憾的是,我对诗歌知之甚少,对马银良的诗歌,嘴嚼涵咏之外,用尤三姐的一句话“提着影戏儿上场,好歹别戳破了这层纸儿。”或许这样才是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