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散文

麦粒的舞蹈 | 何敏

作者:湘诗飞翔   发表于:
浏览:29次    字数:1550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152篇,  月稿:0

  热!

  六月,是豫东平原最热的季节。太阳似火球,高天似锅盖,大地似鏊子。上面烤着,下面蒸着,那滋味,比热锅里的爬蚱,好不了多少。知了的惨叫声一浪盖过一浪,狗儿的舌头伸出来就缩不回去。一只胆大的蚂蚁爬出来觅食,爬着爬着就爬不动了。人虽不至于如此脆弱,但在大太阳下站五分钟,我保证你的衣衫全部湿透。

  你说,热不热。

  你说,害怕不害怕。

  但父亲不怕。父亲不怕大太阳,不是因为父亲有多经晒,而是父亲有更强烈的关注点——麦子。刚收割的麦子,摊了一场,正等着晒干呢。天越热,麦子晒得越快啊。所以,和父亲持同样心情的大人们,都喜欢这样的烈日。割麦一周吃尽了苦,受尽了罪,如果不能把割下来的麦子一粒一粒都收回家,先不说吃多吃少的问题,就那一场罪就白受了。

  一般情况下,大家都是早上赶紧把麦子摊开。早上凉快,少受点罪不是。更有甚者,黎明时分就起床。我家就属于后者。所以,父亲一叫我,我就麻溜地起来了。等着摊好一场麦子,我就泥鳅一样,滋溜一下钻树荫下凉快去了。剩下的事,就是父亲的了。

  不到早饭时分,大伙的麦子就都摊好了。你看吧,高天下,麦子一场挨着一场,一片挤着一片,好像有意比赛似的,比饱满、比数量、比颜色,如刚出锅的烙饼,刚淘出的金砂,橙黄橙黄的,煞是好看。

  父亲可没有滋溜的福分。他还要碾场。

  碾场是一件顶辛苦的活。一个人牵着牲口,牲口拉着石碾子,站在毒辣辣的太阳下,站在铺着厚厚麦秆的场院中间,一圈一圈地转,直到把麦秆压薄了、压碎了、麦粒压脱落了为止。我记得,每次碾场的时候,母亲都会提前给父亲准备两暖壶凉茶。两暖壶水,足有十斤之多,每一场碾完,都涓滴不剩,都换成了父亲一身又一身晶莹的汗珠。

  场碾好了。碾好的场,麦秸细碎,麦粒脱落,这时候只需要把麦秸挑出去即可,然后把一场金灿灿的麦粒堆好。这就是起场。这还不算完,麦粒中夹杂着大量的杂质(浮土、碎麦秸、草粒等),必须把他们分离出来,打场的全过程才宣告结束。父亲用木耙的脊背,一耙子一耙子把那么一大片麦粒全都推到场中间,直到退的干干净净才歇手。然后,把这些土麦粒迎风打成一道长长的“城墙”,为扬场做准备。有时候,风向变了,或者判断错误,“城墙”还必须调整方向。

  吃过下午饭,父亲稍事休息,开始扬场。打麦场上的最后一道工序开始隆重上演。这也是全剧中最精彩的一环,父亲就是剧中的主角,也是所有父亲中的佼佼者。扬场绝对是个技术活,而且是高超的技艺。抛不好,麦粒洒得到处都是,或者没把杂质剔除,或者麦粒飞到别家地盘上,这都是忌讳。父亲从无此担心。只见父亲气定神闲,用木掀端起一掀土麦,往自己的斜上方悠然一抛,嗤啦,麦粒登时就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嗤啦,嗤啦,后面的半月形弧线稳稳的、精确的嵌入上一道弧线中,分毫不差,只如第一道弧线的重复。

  这时候,父亲已经不是在劳动,而是像一位高明的画家,在半空中挥毫泼墨;像一位高超的音乐家,在场院中吟风弄月;或像一位卓越的舞蹈家,在大地上恣意舞蹈。随着父亲优美的舞姿,随着父亲们的优美舞姿,一粒麦子在舞蹈,千万粒麦子在舞蹈,一道弧线在舞蹈,上百条弧线在舞蹈,大地上空出现一副壮观的麦粒舞蹈图。这舞蹈,让小鸟兴奋了,让清风忘情了,让河水沉醉了,让大地沸腾了。这舞蹈,带着虔诚,带着炽热,带着感恩。这是对丰收的礼赞,是对自然的祭祀,是对大地的膜拜。随着一道道弧线的消失、下沉,父亲的面前出现一条直直的、长长的金线,所有的麦粒都乖乖地躺进金线中。杂质,则被微风更远一点的地面上,并和麦粒截然分开,泾渭分明。

  随着最后一掀麦粒的升空、落地,云收雨住,曲终音绝,父亲的舞蹈结束了,场院中又迅速被另一波沸腾淹没——装麦子。

  望着眼前小山一样金黄的麦子,父亲笑了。

【审核人:雨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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