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老伴几次提醒我，要为我买一件好衣服。我这个人向来对穿衣服不太讲究，记得去年年前老伴就要为我买一件衣服。我没有同意，说家里面有好几件秋冬服装 都没有穿过几次，何必还要浪费钱再买新衣服。老伴逆不过我，只好作罢。
前天她又对我说：“今年无论如何要给你买一件好衣服过年。你每月退休金七八千元，还穿的那么寒酸，与你作家的身份很不匹配，走出去都没有品位和光彩，我说你这辈子真的不划算。”实在没办法，我只好答应了她。
当时她提出来：每一次同你出去买衣服，你都会嫌弃我挑三拣四、跑东跑西。那么今天你自己一个人先上街去挑选一下。看中了下午我陪你去把它买来。就这样，我来到了这家商场品牌服装店。
逛了一圈，通过比较，我看中了两款秋冬时装。一款是180元一件的宝蓝色夹克。这件衣服款式、颜色、价格适中。另一款是360元一件的银灰色的休闲装,，看起来这款服装做工精致、色彩典雅、显高档，老伴看后一定会很满意。平心而论，如果非要我在其中二选一，我会毫不犹豫的挑选180元这一款。我认为这款衣服不高也不低，高档衣服穿在身上，感觉不自在，特别做饭时还要另外换上一套工作服，太麻烦。
我心中有了主意以后，正要离开，这时看到了一对着装简朴的平常夫妻走了过来。来商场二楼品牌服装专卖店的，多是些穿着上档次的人。他们的出现，让我有些好奇。
这对夫妻30多岁。丈夫有着黝黑的面孔，手上满是厚厚的茧子。妻子烫了头发，面容比丈夫清秀些，但也掩饰不住皮肤的粗糙。他们操着赣南乡下的口音。那口音让我感到十分亲切，让我想起了赣南插队乡村那起起伏伏的山地。
他们在我看中的那件深灰色的休闲装前站了很久，妻子先是将手在身上使劲擦了几下，才小心翼翼地去摸那衣服的质地，可营业员却说了句：“别摸，要不要呀，你。”
于是，妻子的手触电般缩了回来。然后是和丈夫长久的对视。
丈夫说：“不用摸了，看看都中了。”
妻子说：“我看着合适，给你买一件吧，过年回家穿。”
丈夫说：“那你也得买一件。”
妻子听了柔柔一笑，那笑容就像果园里的红苹果一样，给人暖暖、甜甜的感觉。
这时丈夫问能不能打折，营业员小姐一字一顿地说：“不打折。”
丈夫沉吟了一下，搓搓布满茧子的手说：“许多店不是都打折吗?”
营业员皱皱眉说：“那是大路货，我这儿是正宗品牌店，从来不打折。”
丈夫有些无奈和失望。妻子不再言语，只是拉着他在一边说起了悄悄话，
我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看到丈夫不断地摇头且抽身朝外走去，妻子一把拽住他，脸上也有了些愠色，于是，丈夫的头就慢慢地垂了下去。
这时妻子朝商场的洗手间走去，好一阵儿才出来，一直走到营业员小姐跟前说：“我手都洗干净了，叫我看看衣裳行不行?”
妻子朝营业员伸出双手，那是一双白白净净手指纤长的手啊。
营业员有些意外，犹豫了一下，说：“你看吧，小心点。”
妻子从领子、衣襟到袖口，从口袋到里子，都一一细细地看了摸了，就朝丈夫说：“要了。”
丈夫有些犹豫，妻子说：“就这，定了。那就没有钱给你买衣服哪?”
“ 我去年买的那件衣服还新着呢，明年再买新的，我答应你到时也买一件好的衣服 。”
说着妻子从布包里掏出钱袋，然后付钱，那钱都是些零零碎碎的票子，付过钱后，袋子里果然所剩无几。
那票子让我体会到一种生活的艰辛，也让我感到他们对生活的热爱是那么强烈，从妻子毫不犹豫、不容分说地为丈夫买下品牌服装这件事中，分明感受到了贫困夫妻真挚的爱情力量。面对眼前的真实，以致让我眼里有了些盈盈的泪水。
他们在营业员小姐那有些复杂的目光里挽着胳膊走了。
2023年6月27日于上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