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体会

杨健:寻恩记

作者:玲玲   发表于:
浏览:53次    字数:7791  电脑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71篇,  月稿:0

  1

  那是2015年的国庆长假,我们一家人又回到了故乡的老家。晚饭后,大家都在看电视、打扑克,娱乐着各自的节目。父亲把我叫到他的房间,缓慢而严肃地对我说道:“娃儿,我的身体状况我自己很清楚,思来想去,也没得啥子可以牵挂的了。唯独一件事情,在我心中已经很久很久,你一定要想办法帮助我尽快了却这个心愿。”

  “要得,爸爸你说。”我心中“咯噔”一下,吃惊不小。在我的记忆中,父亲从来没有如此郑重其事地向我们提过什么要求,心里不免紧张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在脑海中搜索一遍他“唯独一件事情”是哪一件重大的足以让他难以释怀需要以这种口吻向我提出的事情,顺手拖了个小凳坐在老人身边。

  父亲面色憔悴,微喘着粗气。自从三年前母亲去世之后,父亲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原先精干板实的身体一下子成了经霜的秸秆。我的父母算得上青梅竹马,相濡以沫五十余年,感情深厚。母亲走了,父亲的魂也跟了去了。

  失了魂的老人这两年特别爱回忆,经常给我们讲述他十三岁就耕田挑粪、十五岁就和成年男人一起抬石头“抱硬杠子”、读师范时在嘉陵江放木耙、雀儿山半山岩上打炮眼当“飞人”、南充嘉陵江大桥大会战三天三夜不合眼的故事……看着他强提精神断断续续的讲述,看着他满脸的自豪感和幸福感,我们一边点头附和,偶尔还要没话找话地问这问那,一边却是揪心地痛——这恐怕就是俗话说的“回光”吧?

  这不,估计老人家今天又想到什么事情了。

  父亲的表情依然是那样严肃:“已经三十多年了……”老人家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那是1980年的夏天,我们家准备翻修老屋,但是缺少木料。这时,听人说南部升钟地区林木茂盛,有可能买的到所需木材。父亲就筹了些钱,顶着盛夏的烈日和酷暑,想到那里去撞撞运气。

  但是人生地不熟的,哪儿能买到木材呢?父亲在升钟地区转悠了三天,没有买到一根木材,反而越走越远。这天中午,骄阳似火,毒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天地间像是一口巨大的蒸笼沉闷的令人窒息。父亲又热又渴,坐在一棵大桑树下,裹起一袋叶子烟,吧嗒吧嗒地抽起来。“看来这一趟算是白跑了”,父亲心里盘算着。忽然,一大块乌云从远处飘过来,越聚越多,越聚越密,越聚越厚,宇宙间挂了一道长长的灰黑的布帘。突然,一把长长的火剑劈破长空,左挑右刺。顷刻间,布帘上露出乱七八糟的几个窟窿,一道道火焰从窟窿中射出,发出刺眼的光芒。几乎同时,“噼啪”“轰隆隆”无数炸雷在头顶轰鸣,山摇地动,天崩地裂。一刹那间,黄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地砸下来,干涸的地面立刻印满了密密麻麻的铜钱大小的水印,天地间由布帘换成了水帘,仿佛天河缺了口子。真个是天昏地暗,惊心动魄……然而,十分钟不到,雨过天晴,毒辣辣的太阳又高悬头顶。就是这短短的一场“贼雨”,灌饱了干渴的土地,也淋了父亲一个内外交湿。父亲也没在意,仗着身体强壮,拧干衣服,又继续上路了。

  走着走着,父亲忽然觉得天旋地转,恶心想吐,脚下虚浮无力。“糟了,中暑了。”父亲心里明白。赶紧跌跌闯闯地往前走,想找个人家休息一下。就在这时,眼前出现一片竹林,几声狗叫从林中传出,竹林间露出一角屋檐。父亲几步就窜了过去,摸索着刚一坐在阶檐前的凳子上,眼睛一黑,昏了过去。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一位赤脚医生正在给他开药。一位中年男人在床边伺候着,一位中年妇女在进进出出地忙碌着。

  “兄弟,你醒了?来,喝点盐开水。”中年男人把碗递到父亲跟前。父亲“咕噜咕噜”喝了一碗盐开水,又吃了医生开的药,感觉好了一些。

  原来,这里是地处升钟水库库区群山万壑的深处一个叫王家窝子的地方。这家男主人姓王名守会,女主人姓魏。王家和当时的农民一样,挣工分分粮,家境贫苦。但这家人特别善良淳朴,他们对待父亲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如同亲人一般,不仅给他请医熬药,为了使父亲早日康复,把平常舍不得吃的黄豆磨成豆浆每天熬成稀粥给父亲吃;见父亲身体虚弱,更是把准备过年才用的“毛猪票”拿出来,到食品站返了半边猪头,炖煮了给父亲补养身体。这在当时连饭都吃不饱的年月,算是贵宾级别的待遇了。在王家的精心照料下,父亲的身体恢复了健康,洒泪作别。

  到单位以后,父亲每年都要给王家写信,可是从来没有收到过一封回信,父亲颇感奇怪。

  第二年年末,我们家新房建成,父亲专门去了一趟升钟,请他的守会大哥到家里做客。可是,由于升钟水库建设施工,地形地势已经大变。库区开始蓄水,王家窝子早已淹没在浩瀚的碧波之下,王家人也搬迁他处。当时交通不便,通讯不便,想找个人极其困难,父亲只能抱憾而归。从此后,每年探亲,一回到老家,父亲都计划抽时间到升钟去探望他的守会大哥。那个时候,父亲一肩挑着两头,一头是单位的工作,一头是在泥土里胼手砥足的一家老小。别的工友探亲,都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而他每次探亲,总选择农忙时节。生产下户,家里劳力薄弱,就靠父亲回来“唱主角”,还没等到农忙结束,假期就已经用完了。再后来,我们全家搬到了成都,回老家的时候就更少了。

  “这么些年来,我一直想见见他们,当面感谢他们。”父亲接着说道,“当年上班的时候没有时间,退休以后又忙着带孙孙,现在人老了,这些事情一直在我心里搁着,放不下,忘不了,更思念他们了。现在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这件事再不了却,恐怕要留下遗憾了。如果那样,人家要说我不落教,说我臊皮,是要遭人耻笑的!”

  父亲的这段经历其实我先前已经听他多次说过,但他念念不忘的心情倒是我没有想到的。“好的好的,我们明天就去吧?现在交通发达信息也发达,我想我们是能够找到他们的。”我立即答应。

  2

  天色微明,我们已经行进在去升钟的路上。父亲显得有些兴奋,口里不停地给我们介绍当年的艰辛和王家人对他的照顾,时不时地责备自己,表示歉疚。老人家一会儿喃喃自语:“王大哥比我年长三岁,也是快八十的人了,不晓得他身体怎样?”一会儿又像个小孩一样迟疑地问我们:“三十多年没有见面了,不晓得王大哥还能认得我不?”

  我的老家距离升钟镇虽然只有二十多公里,我却是第一次到升钟,不知不觉中已被车外的景色所陶醉。仲秋时节,满山遍野依然郁郁葱葱,偶尔有两三丛早熟的红枫点缀其间,煞是好看。公路旁边的山坡上,尽是密密麻麻的柏树,普遍有两三丈高,大的有六七丈高,尽是周周正正的好材料。父辈们当年绞尽脑汁也买不到的木材,现在随处可见。中秋刚过,一树一树的桂花还肆意地开着,花朵丰腴馨香扑鼻。中秋连着国庆,年丰人和,双节同辉,普天同欢。而再过几天,又是传统中的重阳节了,登高望远,赏景怀人,又将是另一番景致。秋天是感怀的季节,更是思念的季节,是人们寄托思情放飞祝愿的季节。“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我脑子里涌现出许许多多的关于这个季节的诗词。忽然间,我仿佛一下子理解了父亲此刻的心情,那是一种怎样的思念和期盼啊!

  我的父亲本是1964年级阆中师范毕业,在校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却因为家庭成分的原因当年没有按时分配工作。年底,他参加了四川省交通厅公路局的招工,成为了一名路桥工人。由于有文化,吃苦耐劳,业务精湛,担任技术班长十八年,我们私底下都笑称他“老班长”。改革开放后,方才入党、提干,从事管理工作。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国家普遍落实政策。一天,县文教局的领导把当时正读高中的我叫去,了解父亲的情况,亲手交给我一封带给父亲的信,并要我转达给父亲三条意见:第一,如果现在没有工作,文教局马上安排就业;第二,如果对现在的工作不满意,要求到教育岗位工作,文教局可以协调;第三,对二十年来政治、经济、工作、生活等方面的影响有什么诉求可以尽管提出来,文教局将予以适当考虑。受命之后,我马上赶到父亲单位。听完我的陈述,父亲又把信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沉默许久,叹了口气:“算了!”

  “经济上的损失总该补一点吧?”我急了。

  “多大个损失?”父亲不满地瞪了我一眼,“现在国家还穷,人家能记起你就不错了,要知足!现在我不仅入了党而且从事了管理工作,领导信任,同志拥护,还有啥子不满足的?单位对你这样好,你舍得走?你就不感恩?”

  一席话说的我无言以对,只有悻悻地回了家。

  这就是我的父亲,这就是我知恩图报的父亲!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行程,我们终于到达升钟镇。

  升钟湖,又名升水湖,是国家AAAA级旅游景区和国家体育总局指定的全国钓鱼基地、国家湿地公园、国家水利风景区。她本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为解决西北农业用水的问题,在西河上筑坝蓄水,形成的我国西南最大的人工湖。后来,国家搞旅游开发,升钟水库华丽转身变成了升钟湖。在层山叠嶂间,头上是白云蓝天,身旁一泓碧水潋滟空蒙,湖里荡漾着小船和游艇,湖边有饮茶休闲的小亭子,岸上是林荫小道,间种着垂柳、梧桐、银杏、黄桷树。游人如织,鸟语啁啾。

  一家人无心领略水光山色的升钟湖风光,都沉浸在寻人的忙碌中。通过一上午的打听寻找,没有王家人的消息。中午,我们再到升水镇打探,还是没有消息。紧接着,我们又来到更深处的双峰乡——改革开放前叫双凤乡。

  在那个沟壑纵横的山梁上,几十户人家结成的小乡场,一条公路从梁上经过,两边是前店后居的民房,卖百货的,卖日杂的,开饭馆的,开茶铺的……我将车停在场口的宽敞处,专门买了包好一些的香烟,遇到年长或稳重的人,先是奉上香烟,然后恭恭敬敬地请教问询。山里的老乡淳朴又热心,知道我们是来找人的,呼啦啦就围了一大群,七嘴八舌地介绍情况。就在我们快问了一半的时候,有位大嫂告诉我们她老公的一个朋友好像是王家窝子的,也姓王。我们仿佛一下子看见了光明,精神为之一振。急性子大嫂风风火火地把她正在锄地的老公叫了回来,命令他“麻利些”给他的朋友打电话。大哥却是个缓性子人,慢条斯理地笑嘻嘻地拨着电话,拨打了两三次,终于通了。两人在电话里拉三扯四地说了半天,终于弄明白了。原来,这位朋友住的地方叫王家窝,和王家窝子不是同一个地方。

  白忙活了一场,大家不免有些泄气。当时天已经黑了,我们还有三四十公里的山路要赶,只得结束寻找,告别众人,悻悻回转。

  当车子正在启动的一瞬间,我从倒视镜里看见几个人正风驰电掣地向我们跑来,嘴里还呼叫着什么。我赶紧熄火下车。一个小伙子跑的最快,气喘呼呼地喊:“别走别走,有线索了。”后面的几个人陆续跑来,包括打电话的大嫂大哥两口子。他们告诉我们,刚才他的朋友又给他打来电话,说他好像认识一个在乡上工作的干部,他的父亲好像也叫王守会,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说是愿意帮我们联系。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们赶紧留下电话,买下礼品放置在大嫂家里——如果是,就麻烦他替我们转交一下,如果不是,就送给大嫂。然后千恩万谢,连夜开车回到家里。

  3

  假期总是短暂,眨眼之间就结束了,带着几多甜美的回忆也带着几份遗憾,怀揣着乡友亲朋的浓浓的祝愿,我们离开静美幽雅温存的故乡的小山村。

  晚上,一家人都有些疲惫,正当我们准备休息时,忽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我有一种预感,毫不迟疑地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中年男子的声音,他说他姓王,王家窝子的。我顿时心花怒放,激动的眼泪都出来了,立即按了免提键。电话那头告诉我,他是王家的长子,今天刚得到我们寻人的事情,所以就赶快联系了。我简要地介绍了父亲对他们的感激和思念之情以及多年来寻找的情况,然后我提议让老人们先聊聊。

  父亲显然已经异常激动了,拿电话的手不住地抖动,手机几次都差点掉地下。我把手机放桌上,可老人家耳背,听不真,最后只好由我拿着手机放在他耳门上。从电话里我们得知,王守会老人已经故去,魏妈妈还健在,三十多年前的事情还能够回忆起来。两位老人都很激动,在电话里有摆不完的龙门阵,从当年说到现在,从农村说到城市,从身体说到生活,聊了很长时间。我们怕两位老人过分激动伤了身体,几次劝阻,好不容易打断了他们的交流。然后,我们交换了通讯方式等信息,约定来年的国庆长假两家人见面。

  从此,每隔一段时间,父亲都要和王家联系。两位老人有拉不完的家常,他们嘘寒问暖,从庄稼的长势、粮食的收成、气温变化到城市的繁华、菜蔬的价格等等,天南地北。有时,父亲象个猴急的盼过年的小孩,有意无意地看日历,说时间,恨不得日子过得快些再快些,我们都偷偷地笑。

  在这一年里,父亲的病起起伏伏,每个月都要“光顾”医院一两次。老人家的精神越来越萎靡,身体也越来越孱弱。有时我劝慰自己:看开点,生老病死,犹如四季更替,草木枯荣,都是自然规律,是无法逃避的事情。但他毕竟是我的父亲,叫我如何也不能释怀。父亲一生不如意、不容易,受尽苦累,临到该享福了,却又病魔缠身,叫我如何也想不通。有时,我突发奇想,医生的话也未可全信,说不定哪天一觉醒来,奇迹发生,老人家的病疾如冰消雪化,精神爽朗、红光满面、高声大气的父亲又站在我们面前。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我多少次埋怨自己的无能,父亲啊父亲,如果真的可以,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去换取您的健康!有时,我想去安慰他却不知从哪里说起。多数时候,我们父子俩在一起静静地坐着,偶尔不经意地互视一眼,我的心里总会“咯噔”一下,颤抖老半天。

  有的时候,为了逗老人家高兴,姊妹们也会主动讲起父亲当年那些他引以为傲的故事。

  五十年代末,父亲只有十七八岁,正读初中,已是个生龙活虎的大小伙子了。一个冬天的上午,地上还铺着一层微霜,田里结着薄薄的冰。有一个老汉因为家庭琐事一时想不开,就跑到我们附近的水库里投水自尽。老汉身着厚厚的长棉袍棉裤棉鞋,浮力大,人都晃荡到水库中央了,却沉不了底。调解纠纷的黄书记深感责任重大,三步两步追到水库,一把甩了军大衣,穿着棉衣棉裤就跳进水库去救人。刚划拉了两三下,就冻得麻木了,也漂在水面上。我父亲本来已经在去赶场的路上,听到有人跳水,赶紧跑转来,毫不犹豫地跳进冰冷刺骨的水里,先救起了离岸近的黄书记,然后又二次入水,把老汉也救上了岸。

  六十年代中期,父亲所在的单位正在修筑川云西线,驻扎在石棉的大山里。这天早上,刚一上班,就看见一对彝族夫妇从山上跌跌闯闯地走来。妇女是个孕妇,明显快要生了,驼背弓腰步履艰难。男子一会儿背一会儿拉,累的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急得快要哭了。父亲是班长,正在指挥施工,问明情况,连忙跑到医务室借来担架,选了三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两班轮换,一路奔跑,用最快的速度把孕妇送到了医院,大人和孩子都得救了。为这,父亲受到地方政府和单位的表扬。

  七十年代初,单位造反组织无事生非,要开大会批斗他们单位的“走资派”,还安排了打手。父亲觉得被批斗的领导执行政策水平高,说话、做事比较正派公道,也维护群众利益,并没有什么大错误,不应该受到批判,更不应该挨打。于是就跟造反派辩论,造反派辩不过,就私下里叫人给父亲带话:“这个走资派先前可是整过你的哟,就是他一直卡着不批准你入团!”父亲哈哈一笑:“他和我的事情纯属私人恩怨,与这次批斗会的内容完全无关。”造反派毫无办法,批判会也不了了之。后来,这位领导有感于群众的保护,改变了自己的缺点,带领职工大干苦干,使他们单位在动乱时期也取得了斐然的成绩。

  每当我们谈起这些故事的时候,感觉的到,老人家仿佛又青春激荡,回到了激情燃烧的岁月,心里充满了骄傲和自豪。但他脸上总是平静的,微笑着对我们说:你们这些娃儿,不要光记得我这些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情,该记住的是那些上辈传下来的怎样做一个好人的道理和那些对自己有恩的人。

  4

  一年的时间就这样在期盼与煎熬中度过。2016年的国庆节,我和父亲带着激动的心情和无尽的感念如约来到王家,终于见到了当年亲手为我父亲熬药端饭的老妈妈!

  那天,父亲特地换上了那套蓝色的中山服。一路上,父亲显得比去年平静多了,静静地望着窗外,很少说话。但我们知道,老人家的心情是难以平静的。思念了三十几年寻找了三十几年的恩人就要见面了,心里能平静吗?想当年,父亲在病困之时,是王家人伸出了友谊的援手。这一份情义,也许对于王家是举手之劳,早已忘记。但对于我父亲却是救命之恩,是一辈子的恩情。“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可是这么些年来,父亲却没有找着他们,那份愧疚常常抽打着父亲,让他寝食难安,让他时时牵挂,不论走到哪里,不论境况如何,愈久弥坚。这种牵挂犹如溪水,淡而悠远;犹如春茶,香而清纯;犹如美酒,烈而甘醇;犹如烟雨,细而缠绵。

  山区的公路蜿蜒曲折,犹如一条淡蓝色的丝带被人信手丢在了群山叠嶂之间,盘旋飞舞。车辆穿沟壑过山梁,眼前出现了一片柏树林。两道山梁之间,是大一片肥沃的庄稼地,层层叠叠的梯田,随山就势,码砌的十分规整。坡地下面的山坳里,栽种着竹林和果树,还有几棵垂柳,带着泛黄的稀疏的叶片,在秋日的晨风中轻轻婆娑。一套“尺子拐”的砖木结构的农家,掩映在绿竹碧树之间。白色的墙壁,青瓦屋面;院坝打扫的干干净净,农具放置的整齐利落。院墙边,长着几棵半大的梨子、核桃、柑橘、柚子,翠绿的树叶间,悬挂着几个又大又圆的碧绿的果实。院墙下,就是碧波荡漾的升钟湖,涟漪微皱,水色澄碧。几个小孩在湖边垂钓,几只白鹅在浅草里嬉戏。空气清新,风光优美,真是神仙般的宜居之地。

  正是早晨最清明的的时候,秋日的阳光温暖柔和,单纯的像蹒跚学步的小男孩儿,静静地洒在这一片山坳上,仿佛所有的树木、庄稼、湖水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粉。阳光从高高的树木竹叶的缝隙中滑下来,照在小院的旮旮角角。近旁,是一块绿油油的菜地,菜叶上点点滴滴的露珠反射着晶莹剔透的秋阳,衬托的得蔬菜既肥大又好看。

  远远地,我们就看见一位老人正在菜地里挑粪浇菜。来接我们的王兄告诉我们,那正是他一刻也闲不住的母亲。我们都感到非常惊讶,不是亲眼所见根本就不会相信,一个八十岁的老人还能挑粪浇菜!魏妈妈看起来仿佛六十出头,她身材不高有些偏瘦,但身体健朗精神矍铄。被无数风霜吹打的褐黄的面颊,一双细小而慈祥的眼睛,额前几道浅浅的波浪般的皱纹,满头的黑发整齐油亮,只在鬓角处露出一缕银丝;握着扁担的是一双粗糙的大手,黑褐的手臂上满是铜钱大小的斑纹。八十岁的老人,挑一担粪水不晃不摇,腰不弓气不喘,脚步稳健有力,肩旁上的扁担极有节奏地“嘎吱嘎吱”地唱着音符。岁月的风雨挡不住她生命的健旺!魏妈妈见我们到来,丢下手里的活计,一阵小碎步,风一般地跑到车前,一边用围腰摩擦着双手。老人性格爽朗,声音洪亮,未语先笑,“哈哈”声在屋院间久久回荡——这一刻,我豁然一下理解了“德为寿相”的含义!

  两双牵挂三十多年的手终于握在了一起,久久不愿分开。

  “大姐,我想你们呐!”

  “兄弟,难为你还记得我们!”

  魏妈妈的脸上一直洋溢着热情的笑容,而我的父亲却早已是老泪纵横!

  那天,我父亲精神特别好,根本不像是一位已经病入膏肓的老人。追忆往事,感叹人生,说了很多话,中午,竟然破天荒地饮了小半杯白酒……

  从王家回来两个月后,我的父亲就结束了他在人世间的七十七年的旅行,带着满足的心愿去到天国,神态安详!

  父亲虽然离开我们六年了,但他留下的朴实无华的品行如春雨般润物无声,时刻鞭策我们前进;父亲以他的言传身教使我们能够行端坐正,而他给后辈们创立的家风家德如不尽财源更有待我们传承和光大!

  愿天下父母安好!

【审核人:雨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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