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三月。
雨不停地下着，落在路边的梧桐树叶上。沙沙沙沙，好像弹奏着一曲优美的音乐，又好像是无数桑蚕在啃食树叶。空气中弥漫着花草的香气，沁人心脾。
苏燕骑着自行车，披着雨斗，正满心欢喜的往她父亲的菜地而去。她的父亲种植了很多蔬菜，尤其是韭菜，长得肥肥胖胖的，葱郁喜人。
苏燕还没到地头，远远的就看见她的父亲苏磨磷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怀里抱着一包新摘的蔬菜。
看见苏燕来了，她父亲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好像干巴巴的核桃皮，苍老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他露出一口大黄牙，随着他开口说话，他的嘴唇好像破布一样抖动着，“回去吧。”他把一包蔬菜放进了苏燕的自车菜筐里面。
苏燕看着肥肥胖胖的韭菜和豆角，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来一盘排骨炖豆角和韭菜水饺。她咽了咽唾沫，喜笑颜开的调转自行车，连个招呼也不打，骑着自行车飞快地往家里而去，一路上不停地按着车铃，惊得路人四散奔逃，她却更加得意忘形了起来，骑得也更快了。
苏燕刚刚回到家里，就看见她的奶奶伊莲坐在门槛上，瘪着嘴在骂人。伊莲手里的拐杖把门框敲得震天响，门框摇摇晃晃，灰尘也扑簌簌往下掉，掉在伊莲的脸上，弄得伊莲灰头土脸的，活像一个老巫婆。
伊莲絮絮叨叨骂着，苏燕赶紧上去询问究竟。原来她家里种的大葱被人偷走了，那可是准备卖了给孩子扯新衣服过年用的，偷了那个大葱，等于要了他们孩子的命。
伊莲看见苏燕回来，骂得更起劲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直骂得苏燕头晕目眩，晕倒在地，自行车也倒了，菜也洒了一地。
伊莲跛着小脚，赶紧起来拉苏燕，可是她一个老太太，怎么都拉不起来。只好喊邻居前来帮忙。
由于伊莲人缘不好，邻居一看见伊莲就赶紧躲起来了。伊莲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愿意帮忙的邻居，他们一起把苏燕送进来了医院。
苏燕脚踝骨折，需要住院治疗。
苏磨磷闻讯赶紧跑去医院看望她。不成想，苏磨磷年事已高，加上骑自行车骑了太久的山路，到了医院就突发心肌梗塞，抢救无效，死在了医院里面。
苏燕一夜之间就白了头，变得有些精神恍惚，经常自言自语，说着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伊莲见状，慌了神，赶紧找医生过来看看。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进进出出着苏燕的病房，他们脸色凝重，不时小声说着什么，最后他们一起走进办公室，把门关了起来。
伊莲佝偻着腰站在办公室门口，紧张地盯着办公室的门，不时舔着干裂的嘴唇。
终于，办公室的门打开了，一个医生走了出来。伊莲赶紧迎上去，磕磕巴巴地说:“大，大夫，苏燕，她，她怎么样了?”伊莲紧紧盯着医生的脸，好像要把医生看穿。她的手心渗出了汗水，紧张得心像擂鼓一样咚咚咚咚。她大张着嘴，好像一条被捞进网里的鱼，困难得呼吸着。
“苏燕得了精神分裂症。”医生的话好像晴天霹雳。
“什么?”伊莲一屁股坐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哎呦哎呦，这是做了什么孽呀?老天爷要这样惩罚她。”她正哭着，一个穿着护士服，带着燕尾帽的护士走了过来，伊莲好像看见了救命稻草，对着护士哭喊了起来::“大夫，大夫，你快救救苏燕吧。”
护士弯腰把伊莲扶了起来，“四床苏燕的家属是吧，你们已经欠费了，去楼下交一下吧，喏，那是电梯。”护士贴心的指了指电梯口，转身离开了。
伊莲摸了摸空荡荡的口袋，苏磨磷已经死了，苏燕又疯了，就剩下她一个孤老婆子，哪里还有钱交住院费呢?她垂头丧气地走回病房，拉起苏燕说“燕子，咱们家走来。”
苏燕痴傻地笑着，跟着伊莲走出了病房，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嘴里嘟囔着“回家喽，回家喽。”伊莲跟在苏燕的身后，颠簸着小脚，两颗眼泪掉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