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天就是父亲八十岁华诞，我们兄妹打算订个蛋糕，整上一桌好点的饭菜，正儿八经地庆贺一下。说来羞愧，这仿佛还不曾有过。
上个月，为了四岁的侄子李喆的幼儿园接送，父亲终于同意来鄱阳长住，记得那天他拾掇了二十多个包裹，堆摆了半个厅堂，似乎吃的、用的、能拿走的全部装上。八十年，小山村的山水土地、砖瓦草木早已融入身体发肤。这次分开是永世的，再次回来是暂时的。父亲同我一样，终将成为家乡的“客人”。临别，他和堂哥说：“下次回来要在你家吃饭了。”话音之处，我能觉得他那抑着嗓子深处的涩味。外表看，这下可处理了我们的一份担忧。其实我更能了解老人的心机，还是为了帮衬孩子一把，特别是小弟李清。“南风吹其心，摇摇为谁吐?”
来鄱阳的路上，父亲的话很少。后视镜上，我不敢看他的脸，他本不习气城里的生活。彭湾村安静多么，有故土的炊烟，还有那生命的印记。“昔我往矣，杨柳依依”，纵有千般不舍，也只能作别。年过五旬的我，又何尝不是心生同感。
我一路尽力劝导：“你八十岁，至今不只没有让我们儿女供养，如今去鄱阳接送小孩就能顶上一个劳动力，每月增加几千元收入。”倒是我们兄妹，平常芝麻油、大豆、南瓜等菜园产品再也不能继续“啃老”了。他接过话题说：“这最后一次的，照例每样三份，只要花生我准备留着，剥花生仁给孙女文翔带去的。”我还记得这几次带来的萝卜都是被生吃的，那滋味真甜!
住在妹妹家，担忧他开端来住不习气，我简直每天去打个照面，有时间就陪他到户外走走。但几次看到他们祖孙俩，倒是令我放心。父亲身体健朗，听着评书，紧跟着四岁的小侄。小侄玩得似乎很是自在，父亲听得仿佛很是入迷。偶遇车辆或“危机”时，小侄即抱住父亲的腿或拉着父亲的手。这场景让我顿生亲切，或许这就是人世应有的“烟火”。有人说，有的繁华，无需羡慕，由于最美的不在远处，就在眼前。生活中，常常“海里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才是心上人。”
前些日子，央视一套热播电视剧《人世间》，人生平凡之中寄真情。每个平凡人都有本人的故事与真实的岁月，各有各的不易。行业不分上下贵贱，困难都需求本人撑过。“时间哭着笑着，不时地变着魔术，不时地夺走、又悄然地回馈;狠狠地打，又深深地抚慰”，觉得这句台词耐人寻味。
上周末，我陪父亲去探望祖籍老家年近九十岁的大娘。我读书时大娘对我很是照顾，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他们家境宽裕，周末还要经常特意买鱼买肉放在我腌菜盒里，这让我终生难忘。一路上，我们聊起父亲年轻时的往事，聊到彭湾村里的一些家世的变化。父亲感言：“处世做人一定要踏实正派，天道福佑才会持久不衰。”此时，车窗外的风中有浓浓的春味，田野里油菜花开，绿意盎然。看似父亲的脸色，觉得到了鄱阳后，人倒是白净了许多。
父亲年轻时在乡村算是较为优秀的男人，表面五官端正，这是母亲生前几次对我说道过的，言语间还带有一丝骄傲之意。在我开端读书时，父亲是大队会计，后来管理过机米房。回到村里，不断是村里的队长、会计，直到六十多岁。他为人沉静而不失个性，平常言语不多，待人随和。父亲是1971年7月1日入党的，去年建党百年时，由于造册差误而没拿到“50年党龄证书”，那段时间他心里还真是不爽。
小时分，几个堂兄弟围坐在火炉边听父亲讲《水浒传》、《薛仁贵》等评书，那是我最美好的回想。有时分围坐火盆，我坐在父亲的腿上享用着他自但是有节律的颤动;依偎在他的怀里，闻着那股长期抽烟男人浓而不腻的气息，还真觉得暖和而踏实。如今想来或许那就是儿时父亲的滋味。那种感受我至今不会遗忘。
父亲终身劳作，前几年曾经70好几的他，一个人帮弟弟李清做房子，劳心劳力还为工匠做饭、帮工，但他从未讲过苦和累。我也曾经有在小山村建房的念头，可父亲说，你此时根本不住，糜费太大，以后来住，希望不大。至今谈起，都说作为乡村老人，父亲那真是难得的开通。
父亲不断是我一个大家族的主心骨，伯伯姑姑每有大事都要找他磋商。只需手头允许，救济协助也是常事。记得奶奶的暮年有些习气不佳，但奶奶有个口头禅：“还是我银根的最好，孝敬。”古人云：“父之美德，儿之遗产。”我在渐渐领悟其中深意。2007年，母亲忽然逝世，让我猛然觉悟，觉得善待父母要珍惜机遇。为他们花点钱、尽点心比什么都有意义。此时的老人是我们兄妹聚会的圆心，“家有老，是个宝”，所以奉养老人是义务、也是幸福。
我们家祖谱是从李唐开启，父亲常以此为荣。去年妹妹一家还特意带他去了西安。总说，青春不是年龄而是一种心态。父亲对所见所遇，总充溢猎奇，就算不熟习，也总有问上几句的爱好。带他去哪里走走，他都很是快乐，而且喜欢寻问。八十岁，质朴的年华，“虽慵兴犹在，虽老心犹健。”有人说，我们行走大地，观赏景色，应发明景色，还应自成景色。而今杖朝之年，“谁云坐处是遐荒?”我似乎在父亲身上看到了点什么，令我欣喜。
阳春三月，南国的紫叶李，花满枝头。小区围坛中的老树也生新芽。湖边绿坪嫩草，柳条将舒未舒，柔梢披风。湖面波光荡漾，石径上行人攘攘。人流之中，我与老父亲并肩散步，边走边聊……
2022年3月15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