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一天,上班路上经过三中,看见一群家长围在学校门口,偶的想起今天是中考的日子,“莘莘学子,灼灼其华,以梦为马,不负韶华”闯进脑海,眼睛不觉有些湿润,是我太容易伤感了吗?是我想起了我们那个年代的中考。我出生在农村,我的父辈们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所以我们小时候就得帮衬父母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农活,春天挖野菜,夏天拔禾草,秋天捡庄稼等。看着父母一天天的这么辛苦,就暗下决心,一定要脱离农村,不能在土咔啦里找食吃。我的中考是80年代末。由于师资的原因,县里高中招生很少,上了高中还有考大学这一关。因此,我们的理想出路是中专或中师,那样我们就成为国家正式的23级干部了。那时的中专和中师不亚于现在的211和985,招生甚少,能考上的更是凤毛麟角。整个算下来一年的升学率也就10%不到。可一届一届的学生却在往初三上,没有别的办法,当时又没有别的出路,只能苦吧吧地一届届地重读(除非特别出类拔萃的),祈盼着能一考飞天。读了七八个初三最终还是考不上的也大有人在。我哥哥中师毕业回到母校任教时他的同学还在读初三呢,像我这禀赋一般的共参加了四次中考。每一次的感受都是五味杂陈,压力山大。
我们河南乡初三一共有四个班级,每个班级都得八十人以上,两个长条课桌坐七个同学,幸好那时物质条件差,同学们长的都很瘦小,要不然得挤成柿子饼了吧。我们初中一二年级是在村里读的,初三时才上乡里,因此基础较乡直的新生比都差了一截,更别说上面还有那么多一届届压下来的重读生了。印象最深的是做数学题,那时没有练习的卷子,老师就在黑板上手抄,同学们跟着做,我往往是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些优秀的“老生”就做完了,然后就擦掉,接着写下一题。就这样混混沌沌了一年,好像没学到啥,自然连初考都没通过。第二年渐渐地进入了状态,磕磕绊绊地参加了统考,本以为名落孙山了,背着书包去重读,可一个月后,有同学从县第三中学(普通高中)放假回来,说他们班的老师上课点名时天天念到我的名字,我就一头雾水地去县里找到了那个班的班主任,果然我的录取通知书在老师的抽屉里平躺着,这样我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一名高中生。由于我晚来了一个多月,课业的进度也被落下一大截,特别是数理化方面更是跟不上了。住宿和吃饭也得在校外,由于舍不得花钱,每顿饭只吃八分饱,再加上繁重的课业每天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每次放假回家都是恋恋不舍甚至含着眼泪回来。压倒的我最后一棵稻草是一次放学回宿舍时翻跃学校的围墙,一个不小心崴脚了,脚面肿的像个馒头似的,整整七天上不了学。备受煎熬的不是脚的伤痛,而是刚刚赶上的课业又落下来了,这对于我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权衡利弊:念完三年高中也不一定能考上大学,还得浪费宝贵的时间和父母的血汗钱,最后决定卷起铺盖原路返回,继续我的重读生涯。这一年可以说是我的高光时刻,简直叱咤了河南中学。就连上厕所都听见有的同学低声说:“她就是数学竞赛第一,英语考满分的那个*** ,老师们也经常在同学面前说你看人家***是咋学的”,这些话让我骄傲的同时也对我的心理产生了很大的压力。以至于在统考时再次折戟沉沙,又被狠狠地拍在了沙滩上。自己总结客观上原因是考试前一天晚上(住招待所),带队的老师们出去看二人转回来的很晚,还吵吵嚷嚷地谈论节目,以至于我一夜没怎么睡觉,在第二天上午数学考试中大脑一片空白。其实主观上还是自己的心理素质不咋地,别的同学不也都发挥得挺好吗。“分分小命根” 这一次真的体会到了啥是心痛,考试回来自己在家里哭了一个上午,这其中有懊悔、有委屈、有不甘……妈妈就一直在小园里除草(其实也不一定有草),没有一句安慰的话,直到我女儿考公务员时说自己面试没发挥好而流泪,我在一旁进行了一些苍白无力的劝解后,才明白了妈妈当时的心情,肯定也是心如刀绞的。
我别无选择地第四次背起书包踏进初三的教室,这一年自是波澜不惊,努力照常。终究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让我如愿以偿地考上了个小中专,实现了我的终极梦想。
其实,我只是广大初三考生中微不足道的一员,是农家子弟的代表,是那个时代的缩影而已。城里的孩子可以就业,可以接班,乡直的子女可以考技校,我们只能苦苦地挣扎在初三或者高三这个节点上。都说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我们又何偿不是呢,考不上就得回家过那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的苦日子。
还好社会在发展,时代在进步,原来很闭塞的农村也有了广阔的天地,外面的世界更精彩,孩子们渐渐地开始往外走,考不上的可以出去打工或者上一些技能学校,取得一技之长也就不愁就业了,大家不再挤在这一架独木桥上了。等到我的侄儿们中考时就更不一样了,城乡之间的差距在缩小,竞争也更加公平,县里高中的师资大大改善。全国各大学都在扩招,公办学校、民办学校、联合办学曾出不穷,还有职高、技校等等。记得大侄中考时我去招待所看他,一群同学围在大通铺上一起讨论习题,孩子们个个气定神闲,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朝气。想想我们的当年,不禁让人心生感慨,何其有幸的一代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