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旧情结系列
清明节回老家上坟祭祖,先是去了二叔家,逢二叔一家正在砍伐屋后的四棵粗直高大的杨树。树放到后,直接用电锯把粗直的树干横截成一尺长左右的木段,然后用斧头竖劈成块。不用问,这粗直的树干已然成了待燃的木柴,甚感痛心、惋惜。这不由使我想起了以前一种笨重的劳作—解板。
所谓解板,就是将成材的树干用梁子锯或带子锯锯成木板,树干的长短、木板的厚度根据需要而确定。整个程序是这样的:
一是根据需要,先将树干横截成需要的长度,再用锛在顺直的相对面刨成小平面。
二是将树干以顺直面平放、固定好,然后在二个横截面的上端找出中心点。将墨斗上的线拉出,线的一端压在其中一个横截面的中心点上,拉紧线,并将压在树干的另一横截面的中心点上,然后捏住线的中心,向上提起并突然放手,带有墨汁的线就会在树干上留下一条笔直的黑线,谓之中心线。从墨斗里拉出一小段线,在墨斗的摇把上绾一绾,一支线坠就做成了,然后将线头分别压在横截面的二个中心点上,墨斗自然下垂,静止后,在横截面的底端将线压住,提线,突然放手,横截面上中轴线就画好了,这三条线尤为重要,给这块树干的解板定了基调。
三是根据木板的需要的厚度,以中轴线为根基,在其左右用尺子各划下与之平行的多条竖线,然后将脉线压在两个横截面对应的两个点上,想划第一条线那样在树干上划上许多平行线,也叫崩线,给解板时锯条的走向定下了轨迹。这样,动锯前树干的尺寸分解就完成了。尺寸分解是一项细致的工作,二个人配合操作最为合适。
四是固定动锯了。如果有一颗位置合适的大树,最好不过了,将木段与大树的树干平行、垂直地绑在一起即可。这种方法操作简单且牢固,但是家中的院子里往往不具备这个条件,去街上村头虽然大树随处可见,但是由于解板往往要工作三五天,甚至更长的时间,工具、水具的存放不方便,人们往往采用三角架固定的方式。用二根十公分左右粗、两米左右长的木棍,在离一端五十公分左右处将两根木棍用绳索绑住(不要太紧),然后分开,形成一个大叉把,再将要解板的树干搭在叉把上并牢牢地绑住,一个稳固的三角架就搭成了。
七十年代中期,我十二、三岁的时候,家中为了添置风箱(土话叫风弦),将自家院墙外的一颗梧桐树伐掉,树干风干后,截成了二节,然后解板。由于我的参入,动锯前的尺寸分割很快就完成了。待打桩固定好后,父亲对我说:“你还得和我一起拉锯,不然我一个人办不了。”
解板时需要二个人拉锯,一个称作上锯,一个谓之下锯。
父亲一脚站在一边的长凳上,一脚踏在梧桐树干上,将梁子锯锯齿搭在最外边的脉线上后又说:
“你太小,没有力气,在拉回时,不要往下用力,沿脉线走锯、拉回去就行。”
开始锯木了,每次向我这方拉锯时,父亲总是抬一抬锯,抬锯的目的就是减少锯齿与树干的摩擦力。我知道父亲的用意,为的是我少用力气,只是负责把锯拉回即可,可是当我看到父亲满头汗水时,在拉锯时,还是向下用了力,这样就加快了锯木的速度,汗水也很快浸满了全身。这时我第一次拉锯解板,印象特别深刻。
锯梧桐木还是比较轻松的,因为梧桐木木质疏松,后又解过杨树板,柳树板,榆木板,这些树木木质坚硬,需要付出更多的力气。
1976年,我就读于陶家屯联中,所谓联中,就是联办学校。校址在陶家屯村的土地上,由相邻的陶家屯、沟头、陶家堡、丁家、袁家、上王家、张家共七个村出资建设。当时,学校以勤工俭学的方式挖回了一些杨树墩子(杨树的根部),校长决定挑选一部分较大的解成板作菜板等用。解板时,上锯由后勤的教师操锯,下锯由学生轮流操作。轮流几轮后,就锁定在我的同班同学张德身上,因为拉锯既要力气又要技巧,这两项,张德同学都具备。张德是张家村人,我们这一带的人对张德父子爷们有几句描述,说他们能火补草鞋、燊木锨,焗暖瓶、焊灯泡,也就是说他们父子爷们很聪明,没有干不了的事,因此父亲获绰号“大万能”,儿子们获绰号“小万能”。以至于把张德累的要退学,家长得知缘由后找到学校,校长脸红的不能作答,是啊,如果是现在的学校,校长还至于盯着几个树墩子不放吗?
锯木解板是一种沉重的劳动,耗体力,效率低下,进展缓慢,可以说每块木板浸透了汗水。可是在那个物质极其缺乏的年代,人们没有别的选择。尤其是我们家男四女三,兄妹七个,盖屋打家具,自然需要的多,对树木那可是情有独钟。以至于在以后的许多年间,遇到废弃、觉得可用的木板或成棱成角的木块就放置起来,甚至成了累赘也在所不辞。即是今天的我,看到可用的树干被截成段、劈成木柴、然后焚烧掉烧火,仍觉得十分可惜。
八十年代后期,有头脑灵活的人引进了机械带子锯,这种既块又标准的机械彻底地把沉重的人力解板中解放了出来,着实红火了一个时期。那时不管经济宽裕的还是不宽裕的家庭,都会把圆木送到带子锯加工点,把圆木解成自己需要的板材。
在后来,随着家具的工厂化生产和建筑材料的材质的更新,如塑钢、铝合金代替了木材,水泥钢筋预制件替代了木质檩、梁,木材加工(机械带子锯解板)逐步消失了,农村的木匠也退出了历史舞台,各家各户房前屋后长成的树木已无用武之地。像二叔家毅然决然地将成材的圆木截成木段、劈成柴火成了普遍的存在。这就是现实,这就是无可争议的的存在,是社会发展必然的产物。
看着二叔家院子里垛起的一大堆劈柴,摇了摇头,叹息自己的多情和恋旧情结的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