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阳光明媚，微风徐徐，宜郊游，宜会友，亦宜酣睡。这时候，有一辆动车从我的视野里驶过，不一会儿又有一辆动车驶过，只是它们的方向是相反的。这让我想起了儿子孩提时趴着窗户看火车场景，简单的快乐让人不由得会心一笑。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倘若诸君问我今天干了些什么、今天过得怎么样之类的问题，我是拒绝回答的。为什么会这样呢?前天有读者留言说：“可以试试在知乎上发表(文章)，应该会有很多人来看。”我回答说：“很难接受这个建议，因为我只是一个闲人。”很显然，我的态度在文章标题里早已现了端倪。在我的世界里，时间是自由流淌着的，言行是无的放矢的。
时间有方向吗?如果有，那它的目的地是哪里?我没有答案，也无需答案。人生有方向吗?如果有，那它的目的地在哪里?我同样没有答案，也无需答案。我希望时间是自由的，也希望人生是自由，因此便有了无的放矢的哲学追求。譬如，我在文章开头曾对今天的天气进行了判断，说它是好的，后来又删除了这个判断。这是出于什么考量呢?举个例子，最近巴勒斯坦与以色列冲突引发了全球关注，有人试图了解一下我的态度。我笑着说：“一切不可言说的，便保持沉默。”正如我前篇文章里说的，这样的问题注定是没有答案的，因为每个人答案不可能是一样的，而且语言上和心里面的答案也可能是不一样的。俄乌冲突时，我曾写过一篇文章《文明的冲突与冲突的文明》。如今想来，我写作时背负着巨大的包袱，甚至不敢把如此激烈的冲突定义为战争。
阿拉伯之春后，我对叙利亚局势关注了很多年。战争废墟里刨出来的婴儿，海滩上淹死的难民儿童，追着垃圾车捡食物的孩子，这些画面无不令人震撼。叙利亚子承父业的阿萨德政权，在西方国家武力威逼下，希望通过民主改革换取国家和平。然而由于各方势力心思各异，局势向着失控的方向发展。最后导致了恐怖势力伊斯兰国做大做强，这个时候阿萨德政权又有了价值，俄罗斯也有了军事介入的名义。战争持续了10多年，繁华城市变成战争废墟，数以万计的人流离失所，数以万计的人家破人亡。让我记忆深刻的是，以色列经常轰炸叙利亚，理由是伊朗在叙利亚的军事存在让以色列感受到了危险。土耳其更是直接出兵跨境攻击叙利亚境内的库尔德武装，并扶持亲土耳其势力占据了土叙边境地区。
战争期间，叙利亚境内时不时爆出非法使用化学毒气的罗生门事件。我想起了曾经的一则新闻：“弱国无外交!叙利亚外交官的落寞背影，让人想起巴黎和会的中国!”2018年4月，叙利亚外交官贾法里孤独的坐在联合国大楼当中，他的双手紧张的握在一起，虽然不发一言，但他的内心早已波涛汹涌。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他的祖国叙利亚，刚刚发生了惨无人道的化学毒气攻击事件。而他作为叙利亚驻联合国代表，竟然连参与会议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坐在休息室，默默等待着联合国的最终决议。这个时候网络上出现了两种声音，一方支持叙利亚政府，一方支持叙利亚反对派，在百度贴吧展开了激烈的较量。我当时是同情叙利亚政府的，但我没有参与这样的较量。我当时在想，如果在西方国家主持下，叙利亚实现和平的民主过渡，该是多好的选项呀。但西方国家坚持不和阿萨德政权谈，于是各方只有一条道走到黑，叙利亚人民被迫绑在各自的战车上。
叙利亚人民并没有等来民主，等来了却是一个满目疮痍、四分五裂的国家。经此一役，阿萨德政权更加稳固了，因为叙利亚人民没有了更好的选择。曾经有人在俄罗斯街头做过一个采访，询问路人会不会将选票投给普京时，有人无奈地表示，他们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最近在巴以冲突正酣之际，以色列空袭了叙利亚大马士革国际机场以及阿勒颇机场。太太认为以色列的行为不妥，觉得不可理喻。我解释说，在现实里也可以找到类似的场景。比如一个村庄，只有一家外姓人，那家外姓人的境遇是可想而知的。以我之理解，外姓人家要想在当地立足，要么忍气吞声，要么先声夺人。以色列便是那家外姓人，而且选择了先声夺人。为什么大家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呢?因为人类是愚蠢的，世界是荒诞的。我说人类是愚蠢的，实则是精明过头，各方势力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
即便如此，我对此次巴以冲突也是没有态度的。我是不是有什么顾虑呢?的确如此。我是有一些原始的想法，但不足以形成准确的观点，因此不便公开表达出来。有人说不发声便是没有是非观，我不以为然。最近著名导演昆汀·塔伦蒂诺访问以色列空军基地，并与以色列军人合影，以示对以军的支持。以媒发布了照片，旋即删除。以色列知名演员盖尔加朵因为巴勒斯坦人发声被骂删帖并道歉。一幕幕前倨后恭的荒诞场景，让人错愕不已。有人说屁股决定脑袋，这话其实不假。我最近在投资期货，假如我买了石油期货看涨的多单且表达了支持以方扩大战争，我的是非观是怎样的呢?反之我的是非观又是怎样的呢?回到前文，倘若我判断今天的天气是好的，并表达了出来，然而那些喜欢下雨的人会如何看我呢?在这样的纠缠中，我放弃了确定之表达。这个世界从不缺乏喜欢发声的人，在某微信群里讨论巴以话题的信息动则几百条，且颇有些火药味。我选择做一个沉默之人，做一个无的放矢的人，不是件挺好的事情吗?
坦白讲，触发冲突的原因从来不是因为人们的沉默，而是因为人们的喧闹。世界从不缺精力旺盛之人、热心好事之人和沽名钓誉之人，是他们造就了这个喧嚣的世界，一个纷争不断的世界。人类处于一个无序的状态，一切充满着悖论。有人跪拜强者，有人希冀成为强者，有人已然当自己是强者，这些人的人生都是有的放矢的。最近，有媒体报道称“一位上海太太月薪14万招聘两位保姆”，要求能提供跪式服务，自尊心强的不要。消息一出，立即引发了热议。有人评论说，在钱面前，尊严和自尊都不重要。也有人评论说，金钱社会金钱至上，甘做金钱的奴隶。我有个基本的判断，精力不旺盛的人成不了强者，不热心好事的人成不了强者，不沽名钓誉的人成不了强者。我喜欢安静的孤独，注定成不了强者。我憎恶那些慕强的人，更无法理解那些傲视众人的强者。
我们每天都生活在悖论中，面对各种悖论，无的放矢便是很好的解决方案。罗素有个著名的“理发师悖论”。在某个城市中有一位理发师，他的广告词是这样写的：“本人的理发技艺十分高超，誉满全城。我将为本城所有不给自己刮脸的人刮脸，我也只给这些人刮脸。我对各位表示热诚欢迎!”来找他刮脸的人络绎不绝，自然都是那些不给自己刮脸的人。可是，有一天，这位理发师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胡子长了，他本能地抓起了剃刀，你们看他能不能给他自己刮脸呢?如果他不给自己刮脸，他就属于“不给自己刮脸的人”，他就要给自己刮脸，而如果他给自己刮脸呢?他又属于“给自己刮脸的人”，他就不该给自己刮脸。
我喜欢表达，也希望表达被人看到，却不想陷入那些无谓的争执与纠缠之中。我预知了这样的局面，一旦我的表达被大量传播，我便不复存在了。换句话说，我也会因此迷失自我。实际上，我是拒绝迷失自我的，可我也无法保证我的表达不会被大量传播。如果有一天，我的表达因为某些新鲜要素而流行起来，我将做怎样的抉择呢?面对无法预知的未来，难道我要彻底放弃表达?这个时候无的放矢便成了解，无的放矢的生活态度给了我从容，给了我自在，给了我充足的自由。我们再回过头看看“理发师悖论”，理发师在给自己刮脸时如果选择了无的放矢，那悖论就不复存在了。面对这样的悖论，请遵循你心中的道德律，做出切合你认知和能力的判断，除此而外对你皆是累赘，是你必须忘记的。如果从现实与实力出发，你必须为自己刮脸，那你就愉快地举起刀为自己刮脸吧。当有人质疑你的时候，我愿意为你辩护。你是个诚实的人，因为你在刮脸前完全满足了你所设定的条件。倘若要求你必须预见为自己刮脸后所产生的悖论，我觉得这有些残忍。
我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个著名的“电车难题”：一个疯子把五个无辜的人绑在电车轨道上;一辆失控的电车朝他们驶来，并且片刻后就要碾压到他们;幸运的是，你可以拉一个拉杆，让电车开到另一条轨道上;然而问题在于，那个疯子在另一个电车轨道上也绑了一个人;考虑以上状况，你是否应拉拉杆?人生实苦，我们预见那么多，洞见那么远，真的很好吗?是的，我必须再次承认，无的放矢是顶好的生活态度。这里的前提是，我们必须成为自己道德的立法者和执法者。有了这个前提，无的放矢的选择便是最好的选择。失去了这个前提，我们极容易陷入虚无，或者因纵欲而祸及他人。
东汉灵帝熹平六年，辽西太守赵苞派人回山东老家去把自己一家人接来，没想到一家人路遇鲜卑军队，被抓做了人质。两军阵前，赵苞望着母亲悲号失声，可他能怎么做呢?是投降鲜卑以保全家人性命呢，还是忠孝不能两全，坚决和鲜卑人开战呢?赵苞倒是个把生死看淡的人，可他能做何抉择呢?王夫之建议赵苞在阵前拔剑自刎，眼不见心不累。实际上赵苞选择了带兵进攻，凯旋之后在母亲坟前吐血而亡。我又想起了方孝孺来，他为了保存所谓的气节，导致被诛十族。凡此种种，我们又该如何评说呢?或许我们只能说声，尊重他们的选择，然而他们真的遵循了无的放矢的原则吗?倘若没有，他们的选择是经不起推敲的。
最近，新华社在评论北极鲶鱼事件时称“钟庚赐被惩处，传递出一个鲜明信号：退休不是护身符，反腐没有休止符”。有网友评论说：“真可笑，这个是顶不住网上的压力才去反腐的吧。”有网友进一步尖锐地指出：“退休16年后才因为孙女反向举报被发现，这是监察机关的耻辱。无论如何也得不出‘退休不是护身符’的结论。”这样的情形下，选择沉默也比写下“退休不是护身符，反腐没有休止符”这样的论断强，这样的言论无异于将人类的苦难当成了上天的恩赐。那当下要不要坚持反腐呢?我们能有怎样的答案呢?面对这个荒谬的世界，无的放矢的生活态度无疑是个便宜的选择。诸君可能对无的放矢仍有些费解，我有必要言简意赅地做些说明了。有的放矢闯入我脑海里的是各种算计，我讨厌这样的算计，因此我选择了无的放矢，选择了不需要计算的人生。
有人曾做了一个的对比，给人们呈现了一幅荒谬的画面。林雨薇：第一次看到家里有这么多人，等着我回来为我庆祝，感到特别开心和激动!媒体：林雨薇第一次知道家里有这么多亲戚。自媒体：呵呵，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有人对此评论说：“媒体在设置议题的时候，一定要把受访者的原本逻辑和情感通过文案的调整进行正确的处理，否则就会出现听众听不明白，进而错误理解、盲目引申，最后胡评乱议诋毁谩骂，把人家原来想表达的意思踢到九霄云外。”实际上，这一切是媒体为了流量故意为之，他们不可能无的放矢，绝对要有的放矢，俗称无利不起早。正应了前文那条评论，金钱社会金钱至上。
最近有个热搜：“高铁上拒绝了宝爹妈的换座。”坦白讲，倘若我遇到类似的情形，会毫不犹豫地换了。如果我将我的观点公开表达出来，这时候可能有人会说：“乐山大佛就应该起来让你坐下。”然后将我的底细扒个底朝天，我就真的那么完美无瑕吗?下面有评论说：“换做是我我也不愿意换，如果想要大空间可以再多买个儿童座。”我即便有类似的想法，也不敢公开表达出来，此人选择不换已经很冷漠了，还要居高临下教别人如何做事。有个评论甚是一针见血：“人心越来越冷漠了，本来做好事是美德，现在变成了道德绑架。”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里，一位老者对查拉图斯特拉说：“我呢，也曾经因为太爱人类而受伤，从此就隐居森林荒野。如今呢，我已经不爱人类了，因为人类是一个太不完美的东西，爱人会葬送我自己。”或许人类一直如此，且从未改变过。
面对无法深爱的人类，面对荒诞不羁的世界，面对自己终日惶惶的内心，我们还有更好的选择吗?窃以为，建立在道德律基础上的无的放矢便是我最后的选择。曾有人问我：“你的无的放矢和无意义有什么不一样?”我认为它们大抵是一样的，今天只是重弹一次无的放矢罢了。我所忧虑的是，没有道德律约束的无的放矢会成为冲入瓷器店的公牛。
用无意义阐释无的放矢，再用无的放矢解释无意义，这便是我今天的所有企图。最后，我衷心感谢你能阅读到这里!
2023年10月15日作家子音水于广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