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 土
文 / 卢建文
朋友的菜土，在郊外。从电力新村平安驾校中间的水泥路往旁边上山，走三四百米，就到了。
这是一条山沟小垄，山路沿着小溪蜿蜒而上。溪水很小，几乎断流了。溪的一边是一片片茂盛的枯草。稍作细想，就知道，枯草下是曾经的良田，已经荒废多年良田。垄四周是山，山不高，树林葱茏，幽静。一朵白云，挂在天上，天空蔚蓝，有着让人静气宁心或欲展翅飞翔的澄澈。朋友的菜土，就在这里的山坡，坡不陡，感觉应是当年的良田。土不是新开垦的，也不像私家自留地。面积保守估计，有七八分。
菜土像模像样，看得出是经过日久的刨翻种植的熟土。菜土稀稀朗朗地长着辣椒、大蒜、青菜，枯萎了的玉米杆仍然站着，全无精耕细作的意味。菜土旁顺势处搭了一个东茅草棚，只能稍微遮风避雨。我们谈论着，如果在这建一个简易的棚子，买个移动电源，种菜、聊天、品茶、锻炼，不失为一处好场所，与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有异曲同工之妙。老友深以为然的点头赞同，眼里放出憧憬的光芒。我突然意识到应为他写首诗，想法不自禁地就说了出嘴，没有引起旁人的共鸣。
微型抽水机在抽水浇菜，声音微弱，没有淋湿多少菜土。塑料管太长，电力不足，工作一会就停息了。两个月没有下雨了，土地干旱严重。不下雨，农村生里维艰，很多农作物都干死了。农谚说“重阳冇雨望十三，十三冇雨一冬干”。今年，重阳节没有下雨，十三好像也没有下雨，联想这句民谚，心情不免有些沉重。网上有报道，洞庭湖见底了，长江有的地段可以走路横过，百年不遇的旱情。但愿天公作美，风调雨顺!
找到这么一片土地，着实动了脑筋。种菜，虽为消遣，但更是尽一份执着之责任，亲力亲为，发挥正能量，让业余时间充实有趣，精神值得钦佩，让大道理显得苍白。老友头发灰白，胡子拉碴，黄土沾满裤脚，活脱脱像一位农民、也许更像千多年前的种菊的陶翁。穿上粗衫布裤，在土地上摔打滚爬，天皇老子、高低贵贱，没有两样。
老友说，搞几块菜土，平时刨刨土、散散步、呼吸郊外清新空气，享自然乐，吃放心菜，养健康身，一举多得。修闲养性，不要在乎收成得失。比那种“牌桌一搏耗半天，损神伤气又输钱”强上百倍。我默然：如今生命日益金贵，食品质量却令人格外揪心，真是一个“怕”字了得啊!我甚至想立马拿起锄头，刨它个一时半刻，大汗淋漓，经通络畅，世风即好。
我们会心地笑，人生难得有地刨，劳动着，快乐着，就是幸福的，无需他图。
四十多年前，我与农民无异，我对土地有天然的亲切感。回想那个以粮为纲，大公无私，战天斗地的时代，哪允许一块土地的抛荒?哪容得一颗粮食的浪费?集体耕种、分田单干、双层经营、退耕还林、田地荒废、粮价不如矿泉水价，几十年弹指一挥间，我们将步入老年了。
也曾经一个相当长的时期，以跳出农门为荣，讥讽贬低农民。大量良田建房，大量良田抛荒，老百姓吃的是进口大米、转基因豆类，粮食安全困扰着有识之士。农村土地荒芜，是因为土地不能带给耕种的人足够的受益，丧失了种植的必要。农民只能外出打工，以支撑家庭上学、医疗、养老、房贷的山大压力。反观现在的城镇周边，一大批有固定收入的退休人员、在职干部，求土寻地，置农具，购种子，买家肥，一年四季，顶风冒日，不计成本，干劲十足。把菜土侍弄得不逊于一个老菜农，令人称羡。究其原因，意味深长，很值得反思。
离开菜土下山，老友麻利地卸下微型抽水机，放入破旧的袋子里以提回家，簇新的塑料管直在路边。他回我们说，不会有人弄走这些塑料管的。我想，来这里的寥寥无几，没有顺手牵羊的人。
(2022.10.12.)
附：《七律·看友菜地感吟》
老来逸兴学陶翁，耕土莳蔬意气红。
欲寡心娴常慕古，粮粗食糙不追风。
人娱小富讥农贱，自奋银锄佩国雄。
沃野东篱荒废久，黄瓜一碟是新功。
(2022.10.11.)
